许多年以前,朋友送我一壶,谓之紫砂壶,祖上传下来的。年深月久,那壶壶体被摩挲得光亮可鉴,极其珍贵。
关于此壶,有谓之真,有谓之假,令我许多年对此壶都真假莫辨。但于我,此壶之真伪倒不十分在意,唯坚信朋友与我的那份情,是真的。
我和朋友为了讨生活,各奔东西,以至于后来我竟与朋友音书两绝。
就这样过去了许多年。
许多年里,此壶就这样一直默默陪伴着我。见到那壶,便念起朋友,睹物思人,我的内心便倍增感慨。
回头说那壶。
朋友和我挚手一别,便如黄鹤一去。得壶那时,我尚年轻,还未婚配。后来我结了婚。后来,我有了个调皮的儿子。
儿子日渐长大,他对家里那把紫砂壶的觊觎之心,日见蓬勃。迫于我的淫威,儿子始终未敢贸然对此壶下手。
儿子六岁那年,他的那颗好奇之心,终于按捺不住。趁我一次远足,儿子搭上板凳,于高高柜台上取下那壶。儿子尚幼,壶把玩一会儿便兴味索然,之后竟随手弃之而不顾。待我远足归来,那壶壶体虽然尚在,而壶盖,已然不知所终矣。
千般搜索,万般寻找,均无结果。
于是,柜子里,便仅存一把无盖之残壶。
又过了些时日,柜里那把残壶亦不知所终。
问儿子,儿子大惧,直晃脑袋。
问妻子,妻子谓:“一把无盖烂壶,留之无益,徒占地方耳!”
我嗟叹之余,亦莫奈何。
一日,儿子喜颠颠径直朝我飞奔,口中大呼:“爸爸,爸爸,找着了找着了,壶的盖子!”手里朝我直摇晃。
我惊喜之余,悲哀陡增:找见了壶盖,可惜壶体已被妻子扔爪哇国里去了。
亦莫奈何:权把壶盖藏于柜内,聊以自慰耳。
可惜少与妻子说一句关照壶盖的话,不几日,那壶盖,又被妻子视作无用之物扔爪哇国里去了,痛哉!
又数月之后,一场急雨,房前那条流水小渠,竞于俄倾之间,成一条水量极丰沛的小河。
更令我惊奇的是,在小河的水面之上,竟漂浮着一把无盖之壶,象一只漂流瓶。
我小心捞起,仔细端祥,我的眼泪“唰”地下来了:是朋友送我的那把紫砂壶!
可惜壶盖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