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一条孤独的狗

作者:河水韵   发表于:
浏览:160次    字数:7362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2篇,  月稿:0

  它是一只普通的土狗,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看家护院还常被人宰了煮了下酒的那种狗。它不是名犬之后,也非泊来品种,从未在市场里被估价售卖。与现在流行的那些宠物狗相比,它的身价实在是太过卑微。

  它身上的毛色灰不溜鳅,是那种介于白和黑的浅灰。奇怪的是它两只耳朵上生长着两朵黑色的圆点,且占住了耳朵的三分之一,十分耀眼。两只眼睛的上面同样生长着两道黑色,像是女人的眉笔刻意画过一般,一双灵动的眼睛再加上一对如人类的眉毛,使它看上去有些另类,也添加了几分可爱。

  它当然记得自己的出生地。一个普通的农家柴院,一摊金黄的稻草,一个有点寒意的秋夜,它在那里出生了。

  它是在母亲不停地舔舐里睁开的双眼。映入眼帘的第一印象是黑暗,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它不可能知道那是星月的作用。它身体的本能促使它寻找母亲的乳头,因为它此时有一种在母胎里从未体味到的饥饿感。这种饥饿感十分强烈,似乎不尽快吞咽进些什么到胃里就会窒息甚至会丧失掉生命。

  本能指引它的首先是温暖,它母亲身体上散发出的热能让它有了前进的方向。它用不太灵话的四肢抓挠着稻草,身下发出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它拼尽全力地向前挪移着,前方吮吸的声音让它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此时的它已不单是饥饿所至,更有一种吮吸时的贪欲牵引着它,人类一般把这种贪欲定性为一种幸福。

  小狗没有想到一出生就会有竞争,其实它在母亲的腹中时就已经是这样,只是那时它没有这样的感知,也没有这样公然地毫无遮掩地展示着。它是母胎里最脆弱的一只狗,也是这窝狗里最后来到世间的一只狗。

  小狗在寻找乳头的过程中分明已经感受到了竞争的残酷。那只应该是兄长,它比其它弟妹要壮实得多。它用自己肥胖的躯体占据着其它小狗应有的地盘,还不断地摆动着脑袋抢占着两个乳头,在这只乳头上吮吸几口,又在另一只乳头上吮吸一下,喉咙里发出吮吸时惬意的声音,全然不顾及一奶同胞的感受与生死。

  小狗的母亲也不是对它没有施加过格外的关照,它常用自己的嘴叼起行动迟缓的它尽快靠近怀中,但它母亲被另外几只小狗的嘴叼着乳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小狗知道必须自己寻找乳头,即使这只应该属于自己的乳头被强占了,它也应该勇敢地去争夺,哪怕只是得到间断地吮吸,因为只有得到些营养它才有可能存活下来,即便只有一点点。小狗在这种环境中似乎变得有些迟钝起来,这当然包括了听觉视觉还有嗅觉。它不再愤世嫉俗不再深恶痛绝,它顺从着这种常态,以便尽可能地迟缓瘦弱的速度和尽量减少同类的伤害。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狗们也一样。乡里人再善良也养不起一群狗,况且他们的时日都那样艰难。主人家好像只有农妇和两个半大孩子,从未见过男主人。大的是女孩,她总是牵着小弟的手来到狗窝边,蹲下身子,用稚嫩的小手抚摸着小狗。见到吸奶时有专横的小狗,她会用手轻轻地拍打一下,说叫你横叫你狠,你吃奶就不让其它狗吸奶,那有这样子的?随之便将那只蛮横的小狗调换个位置,再将那只受过欺负的小狗安放在母狗的尾奶上,以避免来自左右夹击的伤害。

  主妇在一个黄昏邀来几位村妇,她们今晚要完成分别领养小狗的任务。小狗们已经长大,除了吸奶,它们已经能从狗食盆里吞食食物增加营养了。那些村妇簇拥着蹲下身子,不断地用眼睛和手来挑选着。说这只毛发好,这只耳朵好看。说那只胖溜溜的可爱,那只嘴巴小,大约不会挑食。她们就这样抱起自己喜欢的小狗后直起身子离开了,留下了一些细碎的说笑。

  最瘦弱且遍体鳞伤的这只小狗没有得到人类的亲睐暂目留下了,虽说此时它显得有些孤单,但这却是它求之不得的一晚。它母亲将所有的爱倾注于它一身以缓释失去子女的悲伤。它被母亲揽在怀中,它从这个乳头到那个乳头的轮换吮吸着,似乎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寻找回曾经的失去,并且安稳地睡了一晚。

  次日午时,主妇领引邻村一妇来到柴院。这是一位年轻女人,穿着干净整洁,长发披肩,尤其是脚上那双红色的高跟皮鞋,更衬得她婷婷玉立婀娜多姿。

  她没有蹲下身子,就那样俯瞰着它,说这狗也太瘦小了吧,只怕是喂养不活落得个晦气。看到狗窝仅存的那只小狗又没得选择,她这才不得不俯下身体,用两个指头拔动着它,说这小狗还好看,尤其是耳朵和眉毛好看,我就抱走它,也算是它的造化哟。

  虽是邻村却相距不远,从村道上南去半个时辰,经过几口生长着稀落荷花的堰塘就到了。她家门迎村道,二层小楼,窗明几净。进门就听见有男人在数落,你看你又是养猫又是养狗,怎么就是生养不出个孩子呢?她没搭理他,径直朝楼上去。在楼梯上,她小声地嘀咕说,生不出孩子怪我吗?自己是什么德性心里没数呢。

  小狗被搁置在阳台上的一个狗窝里,旁边还有个窝巢,一只身体肥硕的花猫正拿眼看它。夜里花猫曾不止一次悄悄靠近过它,双方都很警惕,谁也不敢信任谁。

  小狗在这吃得好,大米饭还有鱼刺,偶有肉皮肉骨。男人总是半夜回家,一进门,酒气就充斥了屋子,阳台上也不例外。男人洗漱时响声很大,酒嗝屁声此起彼伏。女人不出声,在床上侧躺着,静听着卧室外,直到男人进入另一间卧室她才轻喘出一口气。

  一天男人提个包,临出门时说我去安阳城,县教育局又有工程了,他说话时没有看向女人,去径直发动了汽车。女人提着一竹篮鸡蛋匆忙赶出,说你把这鸡蛋带去表哥家。男人说你表哥堂堂教育局长还缺这篮鸡蛋?女人说你不懂,这是城里难买的土鸡蛋,表嫂用它冲鸡蛋花给表哥补身子呢!男人坐进车后从窗口用手不耐烦地挥着,好了好了,去一边去一边,一溜烟出了村子。

  没有了男主人的家,都自由了,猫狗在屋里逛来逛去,女人也开始忙碌起来。买菜、做饭、洗衣、拖地,化妆、换衣、喷香水、高跟鞋。

  夜里,女人洗澡后穿上一袭红绸衫侧躺在床上,望向窗外。没进深夜,一个身影攀上二楼,在阳台上用手挪开窗跳进女人卧室。猫狗不约而同看向窗台,小狗显得有些惊慌,它不明就里。小猫却坦然,它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猫好像只是为了对翻入者验明正身。

  窗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死鬼,这么晚了才来?大约有些不耐烦了。男人说打牌脱不开身,这都是找借口后才敢来的。怎么?急了?

  然后是小声的嘀咕,轻声的娇喘,后是满足后的深长的叹息。

  间隔没有多时,又是一番重演,如此反复直至黎明。

  男人是在一个星期后回家的。他从进到家门就用一双警惕的眼睛察看着一切,从一楼到二楼,从卫生间到卧房。看看这里,偷瞄一眼女人。看看那里,再偷瞄一眼女人。

  这晚,男人照例出去喝酒很晚才回。男人这晚同样乒乒乓乓地漱洗,但他这次却走向了阳台。他用脚踢猫,猫咪呀一声窜出了窗外。他用手拎着小狗的脖颈走下楼,开门,沿着一条小道走出村外,将它扔在了荒野里,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小狗被遗弃在了荒野,四周是杂草和灌木丛,不远处有几座坍塌的坟头。

  它眼里闪着惊恐,脖颈上还残留着男人的酒气。四野茫然,它不知身在何处,辨别不出方向。

  这里应该是邻村,小狗这样估摸着,这里离它母亲所在的那个主妇家也不知有多远。但回家,回到母亲的身边,这是它此刻唯一的愿望与决定,因为它没有能力作出别的选择。

  这是小狗第一次被抛弃,也是它第一次经历流浪。它没有身份,没有主人,也没有名字。在母亲身边时它是孩子,在主妇家小女孩嘴里,它是点点,在二层楼主人家,它被女主人唤作花花。不到半岁,它就经历了这么多。想到这些,它哭了,并将自己的哭声抛在身后,在荒野里四处奔突。

  小狗是在一个傍晚的雾霭里走近它的出生地的。它母亲大约是从空气里嗅到了小狗的气息,不顾一切地向它奔跑而来。

  母子重逢,小狗母亲发出只有它才能明白的呼唤,但此刻的它已是精疲力尽,离奄奄一息也只一步之遥了。

  小狗母亲半叼半拖地将它拽进稻草窝里,它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便即刻从短暂失去意识的状态里苏醒过来。

  这是小狗久死一生的寻找,是它置之死地后的求生,也是它逐渐从弱小到强壮的必经生路。

  小狗母亲看着自己孩子的惨状不禁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它将自己的孩子揽在怀中,又将自己干瘪的乳房送到它的嘴边。

  小狗用嘴噙住母亲的乳头吮吸了几下,没有奶水,只有一丝涩汁流进嘴里。小狗轻轻松开自己的嘴,用尽力气走近它母亲的食盆,在盆底和盆沿吞食着残渣,再回到母亲的怀里安然入睡。

  小狗在梦里仍然慌张地奔跑着,荒野里的黑暗让它毛骨悚然,似乎草丛里灌木后随时都有可能冒出对它持久的追杀。之前的短暂经历被它无限放大着,并如电影般一一回放。但它太疲惫了,似乎只要回家的路再远那么一点点就会倒毙在半路上,它自己都没有想到凭着回家的信念能硬撑着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第二天它醒来时已是日上树梢。虽然小狗没有如往日那样在启明星出现时就睁开眼睛,但有这在母亲怀中的一夜,它显然恢复了不少体力。

  临近中午,主妇用一个缺口土钵送来剩菜剩饭,当看到小狗时,主妇露出了几分惊诧,说你怎么回来了?啊,你是被赶回的吗?她将钵里的东西倒进狗盆,说你是一只送出去都没人要的小狗后,回头再看了它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一连几日,主妇都在重复着一句话,养一条狗我都没食物,怎么养得活你?

  再次回到出生地,小狗重温到了母亲的温暖。它母亲总是在它吃饱后才去进食,并在它吃饱喝足后将它揽在自己的怀中。也许小狗母亲知道这种温馨是短暂的,母亲这一生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离别,它之后还会经历这样的离别。如人类一样,总在相逢与相别中。但狗的一生也有不同于人类的地方,人类对子女的奉献虽然无私,但却多少企图回报。狗则不然,它们出于动物本能的奉献,也在短暂里珍视温馨,但却从未期待过回报。

  小狗在经历了这些从未预知的艰难后,它听到了主妇反复多次的絮絮叨叨,小狗决定离开自己的出生地,离开它母亲。它知道狗的生活也同人类的生活一样需要自立,需要寻找,甚至需要劳作。这不单是狗类的基因使然,或许更是狗类不断进化的必然。

  小狗决定在深夜离开,它的离开不是为了尊从主妇的意愿,而是为了它的母亲,它不想自己离开得依依恋恋,不那么毅然决然,它不忍自己的离开让母亲凄泪纵横。

  这个夜晚小狗决定不再睡在母亲的怀里,它选择与母亲拉开一些距离睡觉。

  晚风中有些寒意,稻草依旧温暖。小狗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有十足的生活底气,但它必须离开,这一点不能再含糊。

  小狗离开时它的母亲也许是近日的操劳太过疲惫,或许是它的快速恢复使它不再惴惴不安,此刻它母亲睡得格外安稳,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酣声。

  小狗蹑手蹑脚地的起身,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正在睡梦中的它的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它的出生地,离开了它疗伤恢复重新站起的故地,离开了养育自己温暖自己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母亲。

  小狗沿着村道的边沿向前碎步小跑着。田里新出的麦苗一片新绿,上学的小朋友们结伴而行,他们中偶有人向它招手呼喊甚而追逐几步。小狗尽可能地躲避着他们,以防他们靠得太近。它虽然知道小朋友们不会对它造成伤害,但它担心自己被他们用绳索圈养而失去自由。

  一辆拖拉机驶过,小狗看见自己的一个狗姐被车上人用细绳牵引着随了拖拉机的速度在吃力地奔跑。这个被人领养的狗姐也许吃得饱睡得暖,但它却因此负出了失去自由的代价。

  人类对它们的圈养并不是对狗类爱的施舍。他们养狗首选使其成为劳动工具,比如放牧,拉雪撬,或是在马戏场赚钱。其次是为人类提供娱乐,孤寂中作伴,无聊时差使,甚至在有需求时提供性服务。

  它对这些虽然不甚了解,但也多少感受到了一些,比如在邻村遭受的抛弃。你们夫妻不后,与我这只狗何干?你们可以男盗女娼,为什么要迁怒于一条狗?

  它无意间来到了一所小学校。正是下午上课时间,校门敞开着,操场上一片嘈杂声。

  在它的认知中,人类对狗最少伤害的群体是小孩,他们接近狗完全是出于对狗的无知和戏闹。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处于被动地位,吃喝拉撒大都受制于人。这些人大多是父母,爷爷奶奶,教师,甚至是哥姐,他们实际上是一个年幼无知天真浪漫的弱势群体。有一只小狗供他们玩乐,有时狗的智力刚好能达到孩子们的期翼,他们便会欢呼雀跃兴高采烈。一般情况下,狗是不会对小孩的逗乐和使唤表示反抗的,只有那些成人群体对它加害甚至企图将它作为下酒菜时,它才会拼死反抗。

  小狗蹑手蹑脚地进入校门时,看见学校操场上停着标有粗体十字的急救车,有老师正在手忙脚乱地将那些不停呕吐的学生扶进车里。学校门卫可能帮忙去了,它乘机溜了进去。地上有呕吐和倾倒的饭菜,几只小碗随意的丢弃在地上。饭菜散发出诱惑的气息,它迫不及待地前去大口吞食。一个白衣天使大声说,你们看,一条狗,正好可以检验一下饭菜,证明学生是不是食物中毒。一旁穿着厨房罩衫的中年妇女一边用脚踢赶进食的它,一面大声辩称到,我们的饭菜绝对卫生,中毒更不可能。一位可能是学校校长的人语无伦次地说,还……还是先……救……救人……

  急救车鸣笛时,它受到了惊吓。两辆急救车先后急驶出校门时,它也窜出了校门。临出门小狗听见守门的大爷说,造孽啊造孽!孩子们该遭罪了。

  小狗卧在离校门不远处的一洼菜地里,期待着晚间再去吃一顿,不料此时它肚腹有些烧灼的感觉,只想呕吐。

  待它在菜地翻肠搅肚一番后,浑身无力地在菜地里睡到了天明。

  小狗这才意识是这个学校的饭菜出了问题,好在吃的少,不然小命就玩完了。看来乡下也并非安全之地,不如去城里闯闯吧。

  进城已入夜,小狗在车流人流中蜿蜒曲折左躲右闪地来到了一座小桥上。桥下流水映着灯光闪烁着,它此刻正被小城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造成的惊恐笼罩着,这闪烁的江面更让它眼花燎乱。此刻有一股它从未嗅到过的气味从桥西飘了过来,那味道里不仅有牛肉猪肉鸡鸭鱼烧烤的香气,其中还掺和着浓烈的酒香。

  这是小城最具特色的小吃夜市。尽管村野农人苦汗浃背仍未富足,但这并不影响另一方的灯红酒绿。

  小狗连忙匍匐下身子,悄悄接近一桌正在饮酒的年轻人。桌底下扔满了各种骨肉残渣,头顶有个青年人一手酒瓶一钎烤肠大声说,真他妈钱难挣,包个小工程,好话说尽关系用完不说,先要垫付工程款,硬着头皮上吧!不上已经没有退路了,工程完工了去要钱,他们成了大爷,今天一点明天一点,拖了大半年,最后一点尾款就是拿不到,一问究竟,是少了打点。那就四方拜佛打点吧。领导要,主管要,质检要,安检要,会计出纳也要。最后一算账,你们猜怎么样?有人起哄附应到肯定赚大发了啊!青年拿酒瓶用力一拍桌子,赚个屁呀,我他妈还倒亏十万块。十万呀!十万!我他妈干了多少年才这么点家底。

  青年人一屁股坐下,伸腿将桌底一瓶啤酒踢倒了,一股泡沬流出。

  小狗恰被这些辛辣的肉呀骨呀吃得口干舌燥,忙不迭上去嗅了嗅,哦,有股庄稼地里小麦成熟后的香甜味。小狗先是用舌头舔了一下,后便忍不住喝了那瓶流淌在地上的啤酒。

  凉爽!小狗第一次尝到这个味就觉得好,比沟渠堰塘里的水味道好。不过就是有些兴奋晕头,有种想奔跑的冲动。

  还等啥?那就跑呗!

  还没等它尥开爪子,那个刚才高声说话的青年人一只手伸向桌底拿酒,却摸到了一团毛绒绒,顿时吓了一跳。当他反映过来是摸到了一条狗时,说时迟那时快地顺腿一脚踢在了小狗的屁股上。

  小狗被踢出了桌底,它发出了尖叫,因为一面被踢痛了,也因为有些害怕。

  小狗窜出了好远时,仍能听见那群年轻人宏大的戏谑声。

  小狗一面前行,一面四处张望着。刚才的被踢打仍在让它心有余悸,它不得不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小狗本想找个有草的角落来尽快平复一下惊恐,但它找寻了多时也没有找到。小城天地间几乎都被水泥覆盖遮掩着,几乎看不见土地,只有空气中的尘土在飞扬,但尘土是无根的,算不上泥土,更不是土地。即使花坛里有些泥土,也早被厚实的花草遮掩住,只有靠近才能嗅到一丝泥土的气息。

  小狗在街巷继续搜寻着,它这时发现前面有个空着的小房子。它来到空房里,除了头顶吊着个圆形的玻璃球外,连个窗户也没有。地上有些污黑的油渍,它猜想这里可能停过车,应该是个车库。此时这也没有车,遮风挡雨的也暖和,正是它夜里需要的地方。

  小狗忙靠近一个角落躺下,不久便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辆车开着小灯进来,接着吱地一声遥控库门缓缓落下。驾驶座上下来一穿干部夹克的中年人,开了后车门钻了进去,不久只见车身上下震动了许久,其间从车里扔出一大团一大团白色的纸。

  小狗好奇地前去嗅了嗅,有股腥臭和尿骚味扑鼻而来,它即刻又退回到了那个角落里,继续着它的歇息。

  天快亮时,小狗看见两人从车里先后下来,男人从皮包里抽出一沓钱塞进那姑娘手中,说你今天再去买条好项链,别忘了明天照旧啊!

  库门缓缓升起,小狗这才看清这两人。男的啤酒肚,可头发一丝未乱。女的很妩媚,腰身也细,腿又长。

  送走女人,男人去捡拾地上的污物,发现了它,大声说你这条野狗怎么跑进来的?随即一个扫腿,他自己差点摔倒。

  小狗早有防备,尤其是对成年人,不管什么理由,他们是不会善待狗的。

  小狗一下就窜远了。那干部模样的人在走出车库时,脸上泛起一脸莫可名状的坏笑。

  小狗毫无目的来到了一座大楼前,院墙是银色的铁围栏,院门口一位农民模样的大爷正在扫地。看见它,大爷说走开走开,这里不许进来。

  正说着,有两名穿着制服的人一左一右押解着一人正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小狗一看,只见中间被押解的人正是昨晚在车库搞女人的那个干部。

  在押进警车的那一瞬,干部似乎瞥见了它,那只曾偷窥过他不雅行为的狗,他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警车勿闪着警灯急驰而去。有人围拢在扫地的老人周围议论开来。有人说我早料到他会出事,一个教育局长不抓师德教育,不抓校园安全,不仅以权谋私让亲属低价承包学生食堂造成学生食物中毒,还在学校建设工程中贪污受贿。有人说,他还利用手中职权与多名有调动要求的女教师发生性关系,教师中早有人议论纷纷,但他充耳不闻,仍旧我行我素。有人说抓得好抓得好,这样的人早该被抓!

  小狗原本打算进城只为饱腹,现在它决定继续在小城流浪,即使是条孤独的流浪狗它也要坚持下去。

  小狗认为至少这城里要比乡下离奇的事多。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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