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宋·陶岳《五代史补》,其中写到:“齐己作《早梅》诗,有‘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之句,郑谷改‘数枝’为‘一枝’,齐己下拜,时人称郑谷为一字师。”
原来,唐朝末年,诗人郑谷回到故乡江西宜春。他以文会友,经常和⼀些文人往来。当地有个叫齐己的和尚,对诗文很有兴趣。他早就仰慕郑谷的才名,就带着自己写的诗稿,前来拜会。齐己把诗稿一首一首地请郑谷看。郑谷读到《早梅》这⾸诗时,不由得沉思起来。郑谷吟道:“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对齐己说:“梅开数枝,就不算早了。”郑谷又沉吟了⼀会,说:“不如把‘数’字改为‘⼀’字贴要。”齐己听了,惊喜地叫道:“改得太好了!”恭恭敬敬地向郑谷拜了⼀拜。文人们知道了,就把郑谷称为齐己的“⼀字之师”。
关于一字之师,史上还有一些精彩的故事。唐代大留守李相喜欢读《春秋》,但是他读字读半边,常常把叔孙婼的婼(chuò)误读为( ruò),他身边有一个伺候他读书的小吏,每当他读叔孙婼( ruò)就会皱起眉头,流露出不舒服的脸色。李相很奇怪地问他:“你也常读这本书吗?”,小吏回答说:“是的”。“那你为什么每当听到我读到这里就会面露沮丧之色?”李相接着问。小吏上前施了个礼,说道:“因为我的启蒙老师,读错了字,今天听相公您读叔孙婼(chuò)为叔孙婼(ruò),才知道我的老师教错了!”,李相意识到是自己错了,赶紧对小吏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听老师讲过这本书,都是我自己根据前人的注释来读的,一定是我错了,不是你错了!”,又去寻找注释的文字,发现确实是自己读错了。小吏是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来告诉自己,李相觉得非常惭愧。请小吏接受自己一拜,并称这个小吏为“一字师”!
相对“委婉”,还有一位知者不多的“坦率”的一字师。唐末著名诗人王贞白,天资聪颖,学识渊博,很以诗歌才华自傲。当时,著名诗僧贯休,盛名正隆。二人虽然相隔不是很远,但是不曾见过面。王贞白曾经寄所写的《御沟诗》给贯休,诗中有“此波涵帝泽,无处濯麈缨。鸟道来虽远,龙池到自平”,他对自己的这首诗非常满意。后来二人相见之日,王贞白主动谈起这首诗,并认为这首诗可以算是字字珠玑。贯休笑笑说:“除了一个字之外”,王贞白听贯休这么说,很生气地拂袖而去。贯休也没有阻拦,只是对左右的人说:“这个人非常聪敏,马上就会回来。”贯休吩咐小童拿笔来,并在掌心写下了一个字。不大一会儿,王贞白果真回来了。进门就对贯休说:“‘此波涵帝泽’改为‘此中涵帝泽’如何?”,贯休张开手掌,以掌心之字示之,乃是一个“中”字。两人相视大笑,遂定为至交。
说到至交,当数贾岛与韩愈的“推敲”之交。一日,贾岛骑着骞驴苦思诗句,进入忘我之境,误撞韩愈车驾。韩愈问其为何如此鲁莽,贾岛以思考“鸟宿池边树,僧敲或推月下门”之句,于“推”与“敲”之间犹疑不定,沉入迷思,所以才误撞车驾。韩愈见贾岛是一个诗痴,心生爱才之心,于是对贾岛说:“敲字更佳”。所以韩愈于贾岛也算是从一字之师开始的。当然后来贾岛拜入韩愈门下,所学就并非一字了。
后来,人们将一字之师作为成语,用以指能订正一字的误读、误写或修改作品关键字句使质量升华的有水平的人。
在现实生活中,对于作者而言,特别是在手机或电脑屏幕上写文章,误写误点别字漏字错字的情况是常有的事,就是“大手笔”偶尔也有“出错”的时候。对此,应有正确的认识。首先不能因为错之有因,就认为错之有理。文章是要给人看的,一个字都不能错,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以免以讹传讹,贻害无穷。其次要高度重视文章的修改。文学大师们普遍认为,好的文章是通过反复修改和打磨而成的。美国作家海明威曾说:“文章一切初稿,都是狗屎。”另一位美国小说家约翰·欧文认为修改是编辑的灵魂,改写占了他人生的3/4。在中国,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时“批阅十载,增删五次”。鲁迅先生说:“写完之后至少看两篇。”他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手稿中涂改了19处。巴金则表示:“写到死,改到死,用辛勤的修改来弥补作品的漏洞。”叶圣陶也说:“修改文章不是什么雕虫小技,其实就是修改思想,要它想得更正确,更完美。”揭示了修改文章的深层意义,不仅仅是文字上的修饰,更是思想和观点的深化和完善。三是要虚心接受读者的修改意见。读者是作者最好的老师。读者能就文章中的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乃至一个标点符号提出修改意见,是作者负责任的老师,作者都要认真对待,虚心接受。哪怕就是一个字,都应拜为一字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