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薇的新书《你若优雅,尘世静美》刚刚面世,我很为她高兴。在文学的世界里提前离场的人也许各有各的原因,但这些年的子薇,愈加勤奋、劲猛。对于她的执着、毅力和爆发力,我内心由衷地敬佩。
初闻子薇,以为是“紫薇”。“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可谓百日红花。便默默记住了。后来不多的几次见面,几乎都是文联的活动,一些芜湖本土的作者,评风论物,赤诚热闹。这样几次,才终于知道,是“子薇”而非“紫薇”。那时我对子薇的作品,并不熟悉。子薇印象,也是如此。我看子薇,只觉得她冷静,是藏住了妩媚的女人。只是在不着意的流年里,陆陆续续有子薇的创作信息扑面而来,它们慢沿沿地,断断续续地渗透到我的精神世界里:子薇获安徽文学奖了,子薇的中篇小说《血脉》获第二届鲁彦周文学提名奖了,子薇的散文《春天开始的地方》发《安徽文学》了,子薇成为第五届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了,子薇的《今宵多珍重》出版了,子薇的《你若有心尘世温暖》出版了。子薇的散文,一篇一篇经由大大小小的刊物,纸媒或者是网络平台,呈秋收的模样,黄澄澄躺在了时代文艺的黄土地上。到这里,我仍然没有沉到子薇的作品里,我所获得的,仍然是关于子薇的这些概念,这些附着在她文字外面的标签。这是个多么迅疾的时代啊,有的是晨起暮落的东西,一天一新,攫住你的眼球。而在这样风起云涌的时光里,子薇的文字却在我的视野里持续发力。这个时候,我才开始与子薇的文字,真正长久用心对视。
子薇的草木依依。
她写苜蓿。“是那种天分不高但懂得自强自立的女子。”“我天生平常,但我会努力经营自己的平常;我谈不上美丽,但是我会努力让自己的生命充沛饱满不失美好。”
她写合欢。“是赵飞燕在跳掌中舞,凌空枝端,借着一缕风,便恨不得飞出去。”“细沙与米胚子的合欢,伴侣和咖啡的合欢,食物间的合欢,鱼肉荤腥与作料之间的合欢。”“极致的合欢之美,自有大自然的道道风景去填补去成全。”
她写菊花。“菊不与春花争奇斗艳,不与夏花争气斗狠,它凭着自己的坚强和意志,在凛冽的霜冷雪寒里,把根深深扎进土壤里,把叶长得厚实滋润,把花开得风姿沛然。它们通达得明白,无言,实干,才是臻境。”
她写白玉兰的急性子、广玉兰的谦逊,写三叶草的勤勉认真,写石榴花的妖娆、夹竹桃的喜悦霸气,写女贞花的温厚辽阔,写木槿的貌美沉静。
子薇也写紫薇。“紫薇花的机锋,不显山露水,它的柔,它的弱,它的娇羞,它的风情,是它智慧的体现,也是它智慧的明证。”
葫芦、棉花、向日葵……一一成为她笔下的锦绣。在这样铺天盖地的草木丛中,我惊觉内心生长起一种扎扎实实的崇拜与向往。这哪里是在写一种又一种的花儿与植物呢?这分明就是在花花世界里,教会我们做人的道理啊。
子薇的四季如歌。
雨水,“这两个字,咬在嘴里有着异样的清洁之气。这样清洁的两个字,拿来作了节气的名字……”
春分,“这时节,恰恰好……这是富足又美好的状态,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亏;过一分便惹眼了,招妒了,少一分又不自足……”
立夏,“是一道明丽的光芒,点亮苍穹,点亮我们每个人的心房,所有的作物快马加鞭地生长,所有的希望皆在土地之上、人的心上。”
小满,“于我们,有着哲学的启迪意义----前方的路还长,慢慢走,不停歇,且行且珍惜。小满,是当下的节气,也是我们当一直秉持的生活态度一一谦逊的,温和的,不骄奢,不张扬。”
夏至,“我以平和的姿态,与这个世界亲切握手、无言相欢。”
小暑,“与水相亲,与水相依,与水相乐,小暑也甜。”对于写出的每一个节气,如同在写前面的每一朵花儿,子薇写得认真,宽阔,又精深。倏忽平凡的日子,因为这种用心刻苦的眼力,排山倒海的笔力,显得格外值得。
子薇的美好如斯。
到底还是离不开那些芬芳。譬如《炊烟》,“母亲在灶台边这菜那菜地忙乎着,我坐在灶膛前只管一心一意地烧火。”“是爱,是暖,是绵延不绝的亲情;是路标,默默地指引着我们回家的方向。”譬如《也学牡丹开》,“母亲也是苔,她的内心聚集着一团火焰,那团火焰如牡丹,照亮着她自己的内心,也照亮着从贫困生活里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的一家人。”譬如《咖啡,慢时光》,“抬头看,阳光已经定格成了凌乱的碎金,像打铁铺里被煅着的铁器上飞扬的细屑,溅出许多珠光宝气来。”譬如《灯火》,“我年少时夜夜陪伴我的煤油灯,父亲生前夜夜陪伴他的白炽灯,依然温暖地端坐在我心灵的一隅,从来不曾离开过。”这是被饱尝的生活里的芬芳,是追忆是怀念,是来路更是方向,是她的心意绵长。生活在尘世间是多么苦涩又久远的一件事,可是子薇会告诉你,总有那些因为你勇敢跨越苦难而留下的云淡风轻,会弥散或流动在你的骨血里,成全你美好如斯的气质。
子薇的如歌行板。
子薇在芜湖市芜湖县花桥镇,“我们以一种几近膜拜的心情遥想楚王城的当年一一有烟尘弥漫,有折戟沉沙,有城阙万间,也有古道西风瘦马”;子薇在南陵县弋江镇老街,“旧时光的底色,是老街,是古意,是苍凉,是沧桑,是苔痕上阶绿,是斑驳的墙壁,是久远的青砖,是鱼鳞一样的老瓦,是镂空雕花的门窗,是木质的楼梯板制的房顶,是曾经把我深深接纳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走远了的件件桩桩”;子薇说繁昌县响水涧“万涧齐鸣”,说张家山的大灶房“踏实可依”,说三山区是“凌空翱翔的大雁”,说四月的太白村“是一首澎湃激昂的交响乐曲”。子薇在她小小的地盘上,用力给我们呈现出一片辽阔,这种心灵的疆域,使她的文字成为一种力量,催生幸福的力量。
抬头看世界,低头写文章。子薇的《你若优雅,尘世静美》中每一辑、每一篇都在告诉你,每个人的人生际遇、天生禀赋各有不同,无论是宇宙之大,抑或是苍蝇之微,在不同的命运里,我们要懂得守其时,是什么样的种子,就该开出什么样的花,贡献给人类什么样的果。这是天道,也是寻常。中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许地山的《落花生》,通过一家人收获花生的情景,谈论花生的好处,倡导不图虚名、默默奉献的价值观。一粒花生映照人生,成为散文中的经典。子薇笔下的繁花似锦,如歌行板,可不就是这样。一粒沙里看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在苍茫的时光里,子薇蹲下身子、又扬起头,看万物葱笼,笔力全神贯注,你不由地跟着她,慢慢认得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慢慢在她的文字间,汲取生命的营养。你不忘时时警醒自己:如果我是它,我可以这样活。这种力量的赋予,这样的子薇,这样的散文,谁说不是经典呢?
文学是永远的梦想。祝福子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