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为了锻炼身体,来到松花江畔。我沿着江边木板铺的便道一路向西,走到铁路桥下,沿着高高的路基往回走,走到大塔(佳木斯人把坐落在松花江畔的建国十周年纪念塔叫:江边大塔)下。我没沿着便道继续往东走,而是沿着中山路一路向南。走到佳木斯中心医院住院处对面,我站住了。曲老师曾几次在佳木斯中心医院住过院。最后一次,他住在住院处九楼、我站在住院处路东向九层住院处窗默默地看——曲老师在佳木斯中心医院住院时,就住在那层最北面病房里。
如今,曲老师已经离开了,不住在那里了。我不可能前去,只能向曲老师曾住过的那间病房的窗户看了最后一眼,随后沿着中山路向南。
我一边走,一边回忆和曲老师交往的往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在《北大荒文学》杂志上第一次发表我的小说,是一篇不足一万字的短篇小说。没发表作品前,很多人都跟我说过:“发表第一篇小说,或散文,最好只有六七千字,最多也不能多于八千字。”我写的第一篇小说没有一万字。也有八九千,以为那是初写者大忌。一心想找一个明白人帮我看看这篇小说?这时,猛地想起人们常说的曲洪智老师。当时我也在勤得利,在勤得利农场一分场中学教语文,尽管在此之前,我不仅写过诗歌,也写过散文——均是人们常说的习作而已。尽管其中有几篇习作还曾往《农垦日报》投过稿,均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我知道曲洪智老师在勤得利山北水产科当书记。于是冒昧前往。走进水产科办公室,询问门卫门,才知道曲书记的办公室在一楼。几步走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敲几下门扉,只听见有人说:“进来。”
洪亮的山东口音。我走进去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迎过来。不用说,他就是曲书记了。我说明了来意,他一边听着,一边接过我手里的稿纸。他接过稿纸,随后从他的办工桌旁拿出一本杂志说:“你坐在桌子旁看杂志,我看看你的小说。”
他说着随后斜躺在单人床上。随后翻看看我递给他的稿纸。而我像头一次见公婆的小媳妇一样,心里胆胆的,怯怯的。曲书记看稿很认真,一遍不停地叹息,一边把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在返回来看。就这样他足足看了没有一个小时,也有四十分钟。最后终于看完了,他肯定地对我说:“你这篇稿子写的不错。不过有几处还有点问题。比如这里,还有这里。”他一边说,一边指出其中不足。
后来,那篇小说在曲书记的指点下,我将其一一修改过来。后来,曲老师还写了一封推荐信给我。我把那篇小说再次誊写一边,把曲老师的推荐信夹在稿纸里,到邮电局把我的第一篇小说寄到“北大荒文学”编辑部。
几个月后,样刊寄来了。又过了几个月收到稿费,也是我第一次收到稿费,竟有二百多月钱。当时农场经济状况不好,每个人每个月只发七十元钱,其钱款都记账了。当时,那笔稿费比我俩一个月拿到的钱还多呢!
几个月后,收到《农垦日报(副刊)》的稿费,整整四十元钱。拿到稿费,我和老婆到勤得利山北买了十几斤排骨,随后高高兴兴地拿回家。别以为曲老师仅仅帮我发表了一篇小说。其实,曲老师对我的帮助可大了。
1994年有人把我推荐给农垦师范学校刘书正(刘是六六届北京知青,后成为农垦教育局长)校长。学校从虎林搬迁到佳木斯后,几年间陆续收了几个有点特长的人到学校当老师。其中有一名书法好的,还有一名刻板画的,还有一名在黑龙江垦区指挥大合唱的人。尽管师范学校有害几名语文老师,但他们没有一个作品发表在杂志上。正是这样,最后才决定可以接受我到黑龙江农垦师范学校工作。
当时,师范学校庆祝建校二十年,学校决定写一篇通讯发表在南京的《师范教育》杂志上。那天,我正在办公室看报,接到学校办公室的电话,让我到教学楼四楼会议室开会。我匆匆赶到会议室,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他们都在教学楼里办公,自然来的比我早,除了校长、书记外,还有几名科长。看见我推门进来,找个地方刚坐好,办公室主任随后宣布开会。
开会人员不多,一共只有五六个,随后刘校长讲了一下这次会议的宗旨,就是成立一个写作小组,组长是学校的教务科应科长,成员有:科研科的李科长提供材料。我为执笔。时间紧,任务重,十几天后,刘校长打电话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他给了我两本杂志,他告诉是:你写的那篇通讯已经发表在《师范教育》上了。署名是:滨海
而那个“滨”,自然是陈彦斌了;而“海”则是李昌海——通讯的题目是:《耕耘在希望的田野上》,字数四、五千。也是我第一次写通讯,而且还发表在南京的《师范教育》杂志上——也是我的作品第一次发表在垦区外的杂志上。
如果没有曲老师的教诲和指导,1968届初中毕业的我怎能进入农垦师范学校呢?这里面固然有我自己的努力,更有还是曲老师的指导。因此,我一直称曲老师为:老师。那不仅仅是我的客气,更是我对曲老师的尊敬。
写作小组的三名成员中的我最年轻,当时只有四十五岁,而另外两名均五十多,快六十了。他俩均是上海人,并不是上海知青。应科长曾是上海轻音乐的成员之一,和上世纪八十年代闻名的朱逢博在一个歌唱团。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应厚光科长被下放到牡丹江管理局的一个农场劳动改造。而李昌海科长更是黑龙江垦区的名人。他的事迹曾登载《农垦日报》上。
1966年,李昌海毕业于上海一家师范大学,后分别到一家中学任教,期间和班级的团委书记相恋了。后来他们班的同学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也开始下乡了,李昌海科长跟着同学也来到牡丹江管局一个下属农场。李昌海和他所追随的女人很快结婚了。夫妇俩随后调到农垦师范学校工作,分别成为学校的学生科长和教科研科长。而通讯《耕耘在希望的田野上》一稿,我只是执笔,还有提供材料的李昌海,还有主持工作的应厚光,我只是拿到稿费。于是请应厚光拿主意。最后决定一起吃顿饭了事。后来,应厚光科长还请了学校崔书记,四个人在陶然居饭店吃了一顿饭,花了一百多元钱。几个月后,应农垦作家协会邀请,我和曲老师均参加了。散会后,我和曲老师没坐火车,而乘坐沃尔沃长途汽车到佳木斯。下车后,请曲老师到陶然居吃饭。我们两个人,还是四道菜,而钱也不是我自己掏的。上次在陶然居吃饭,稿费没花完,足够我俩吃一顿了,也是我唯一请曲老师吃顿饭了。
去年,曲老师在佳木斯市中心医院住院时,我曾几次到医院里看过他,当时曲老师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身体上已经满是黑斑,几乎不能正常走路,每次都推着推重病人的车子。尽管如此,曲老师从来没像一般重病人那样勾着腰,一副病态。而他总是高直着身子,迈着大步朝前走。这就是患病中的曲老师。当时,中心医院对面就是佳木斯有名的千里马饭店。那时的曲老师不可能去那家饭店就餐了,怎么不能到那家饭店要两盘菜,端到他的病房里呢?
从我第一次写的《鱼王》后。每次有新的作品都寄给曲老师,请他先看。只要他肯定了,我则满怀信心地把新完成的小说发到某某编辑部。如今曲老师不在了,再有新稿我该请谁看呢?
曲老师,今后再不打扰您了。
安息吧!曲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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