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过,台风穿越江南腹地,跨浦江,过太湖,一路呼啸,一路风雨。我一个退休老汉,出不了门,又无事可做,闲得无聊,捧读起一本中国烹饪史。
读着、读着,不由得眼前一亮。一段关于宋代江南厨娘的历史,映入眼前,好似一丛野蔷薇,在风中摇曳生姿。
烹饪,也即我们常说的饮食文化,像是一场穿越时空的美妙盛宴,它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智慧与情感,散发着无尽的魅力。
在中国悠久的历史长河中,烹饪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闪耀着独特的光芒。从古老的鼎镬之器中升腾而起的烟火,见证了无数的岁月变迁。伊尹,这位被尊为中华厨祖的传奇人物,以其卓越的烹饪技艺和治国之才,成为了历史的传奇。还有易牙,以调味之精妙而闻名于世。千百年来,无数的大厨高手用双手创造出的美味,不仅满足了人们的口腹之欲,更成为了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
江南,这片如诗如画的水乡之地,更是烹饪艺术的璀璨舞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这里的人们对美食有着独特的追求。唐代房千里曾在岭南为官,述及岭南人争相培育女厨之事,而在江南,亦是如此。
宋代的江南,有许多地方无论贫富之家,教女不以针线为本,却专意下厨之艺。若女子厨艺精湛,便是“大好女子”,婚聘亦以厨事为优,恰似那西子湖畔的传奇故事一般动人。
传说唐代宰相段文昌,家厨由老婢膳祖掌管,且训练上百名婢女,其中九人厨艺最为精妙;宋代太师蔡京,厨婢数百人,庖子十五人。其中不乏训练有素的江南女厨子。可见,彼时女厨颇受重视。
曾有一位太守告老还乡,忆起在京都某官处晚膳,厨娘调羹,美味难忘,遂托人在江南之地物色一位厨娘。费尽周折,寻得一年方二十之厨娘,名唤绮悦。那绮悦生得眉如远黛,眼若秋水,未及进府,在五里地以外住下,遣一脚夫先给太守递上一封信。
信是她亲笔所写,字迹端正,很体面地要求太守发一四抬暖轿来接她进府,太守毫不迟疑地照办了。待到将绮悦抬进府中,人们发觉她确实不同于一般庸碌女子,红裙翠裳,举止文雅,恰似那江南水乡中走出的仙子。太守大喜过望,第二天便请绮悦展露本领。他要用江南菜肴招待亲朋好友,让江南厨娘一展春光。绮悦随带着璀璨耀目的白金餐具上场,就连刀砧杂品,也都一一精致耀目。
绮悦首先呈上一道西湖醋鱼。她先选取一条鲜活的鲈鱼,刮鳞去鳃,洗净内脏,在鱼身上划上几刀,以便入味。然后将鱼放入锅中,加入适量清水,放入姜片、葱段、料酒,煮至鱼熟透,捞出放入盘中。接着,在锅中加入适量的醋、糖、酱油、姜末,煮至浓稠,浇在鱼身上,再撒上一些葱花,一道色香味俱佳的西湖醋鱼便完成了。那鱼肉质鲜嫩,酸甜可口的酱汁包裹着鱼肉,让人回味无穷。
接着是一道蟹粉小笼。绮悦精心挑选肥美的螃蟹,蒸熟后取出蟹黄和蟹肉。再将猪肉剁成肉馅,加入适量的调料搅拌均匀。然后把蟹黄和蟹肉加入肉馅中,搅拌成蟹粉肉馅。接着,绮悦用面粉和水揉成面团,擀成薄皮,包入蟹粉肉馅,捏成小笼包的形状。最后将小笼包放入蒸笼中蒸熟,皮薄馅美,汤汁浓郁,每一口都仿佛能品尝到江南水乡的灵动。
还有那东坡肉,绮悦先选取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方块。将猪肉块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煮至变色,捞出洗净。然后在锅中放入葱姜蒜、八角、桂皮等调料,炒出香味,加入猪肉块,翻炒均匀。接着加入酱油、料酒、冰糖、清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炖煮至肉熟透,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尽显绮悦的高超厨艺。
绮悦换上围袄围裙,挥刀切肉,惯熟条理,有运斤成风之势。做出的菜品真个是馨香脆美,清新细腻,食者筷子举处,盘中一扫而光,纷纷说好吃、好吃。那味道,犹如江南的春风拂面,带着水乡的温润与灵动。
老太守见江南美厨娘让他如此面子光鲜,不由得大手一挥:赏!
另有一富贵人家,乃是江南富商林府。林府宅邸气势恢宏,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府中之人皆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对美食的追求更是极致。
一日,林府听闻有一江南厨娘名唤婉清,身姿婀娜,面容姣好。那婉清宛如仙子下凡,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她初至林府,众人便被她的气质所吸引。每日,婉清在厨房中忙碌,那身影恰似翩翩起舞的西子。她烹饪之时,全神贯注,仿佛与食材融为一体。每一道食材在她的手中,都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江南之地,河鲜、时蔬丰富多样。婉清凭借着她的精湛技艺,能将这些普通的食材化为令人赞不绝口的美味佳肴。她烹饪河鲜时,细心地处理每一个细节,去除腥味,保留其鲜美。当鲜美的河鲜出锅时,那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而对于时蔬,她则巧妙地搭配各种调料,使其口感清爽,营养丰富。
婉清时而蹙眉思索,似乎在思考如何将食材的美味发挥到极致;时而微笑点头,仿佛与食材对话成功,找到了最佳的烹饪之法。她那专注的神情,恰似在聆听江南的细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她沉浸在自己的烹饪世界中,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林府上下,无不为婉清的厨艺所折服,每一次品尝她的菜肴,都如同在享受一场味觉的盛宴。
有一年,一广西书生赴京赶考,途中病倒在江南的一家客栈。客栈老板心地善良,让厨娘为书生熬制了一碗热汤。厨娘精心挑选江南的特产食材,慢火炖煮,那汤香气四溢。书生喝下热汤后,身体渐渐恢复。书生感激不已,对厨娘的厨艺和善良赞不绝口。后来,书生高中状元,回到客栈寻找厨娘,打听到那个美厨娘小名灵韵,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灵韵却微笑着拒绝了,她说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灵韵姑娘犹如那江南的莲花,高洁而淡雅。
筵宴圆满结束,这些特聘的江南厨娘还要做一件大事,她会对主人说:“今天是试厨,您也非常满意,但照规矩得给我犒赏。”说着还拿出一个单子给主人看,单子上说每次办宴会,要支赐给厨娘绢帛或至百匹,钱或至三二百千。主人为着面上的风光,不得已勉强照数支付。但是私下里却会叹着气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势力单薄,这样的筵宴不宜经常举行,这样的厨娘也不宜经常聘用。”
宋代的江南厨娘,那是妥妥的打工“皇帝”。一般人家,那是用不起呀,真得用不起。
现在,我们参观那些考古出土的宋代砖刻,江南厨娘无不云髻高耸,裙衫齐整,精明干练,雍容华贵。有的结发待厨事,有的斫脍,有的烹茶涤器,全神贯注。宋人墓中葬厨娘画像砖,足见对厨娘之渴望。如此风度翩翩之厨娘,岂是一般富裕之家所能雇用?初时,画像砖公布,迷惑诸多研究者,以为绝非婢女之流,然确为身怀绝技之宋代江南厨娘。
风还在刮,雨还在下,读得眼睛疲倦了,我放下书本,不由得感叹:烹饪,不仅仅是满足味蕾的艺术,更是生活的哲学。在那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中,我们看到了宋代江南厨娘们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对美的不懈追求。她们以食材为笔,以炉灶为画布,绘制出一幅幅充满人间烟火的绚丽画卷。正如人生,需用心经营,用爱调味,方能品味出其中的酸甜苦辣,领略到生命的真谛。
宋代江南厨娘,她们的传奇故事,如同江南的烟雨,永远萦绕在历史的天空,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激励着后人在生活的舞台上,演绎出属于自己的精彩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