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人生

捡地漏(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发表于:
浏览:1次    字数:2352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4407篇,  月稿:5297
那时候,生产队刚解体,土地分配到各家各户,我们家分了六亩地,父亲嫌地少,起早贪黑挥舞着镢头,在房后的一片荒山坡开垦地块,整理出一条一条规规矩矩的垄,种什么呢?母亲说,种花生,沙质土适合长花生。父亲同意了,那会子,时兴种小白沙花生种,花生粒不大,香。产量也高,父亲种一块花生,秋后收到家,晾晒在墙头上,猪圈棚顶。半干不湿就撸下来,盛在一只簸箕里,继续风干。这个季节,父亲母亲不仅仅把自家的谷物一一进仓,他们的目光又瞄准收割完的大地之上,对,你猜到了。就是东北人俗称的:捡地漏。前几年我写过一篇关于拾秋的文章,发了几家报纸,不理想。首先是文字粗浅,毫无深度和新意。单纯的描述一番,几分感慨,也有无病呻吟的味道。其实,当年经历过捡地漏的故事,很多很多。有些真的很有趣味,很令人沉思。

  天蒙蒙亮,鸡叫三四遍了,母亲在厨房煲玉米碴粥,拍几根顶花黄瓜,饭菜的清香沿着虚掩的木门,溜进来,我深呼吸一口,不想起来。父亲却站在窗外,敲玻璃,一下一下,催促我们,赶紧的,下地捡漏。晚了,什么也捡不到。

  我哏哏迟迟爬起来,到河套搓了把脸,头发也没梳。母亲盛好一大海碗玉米碴粥,放在地桌上,我坐马扎,吸溜吸溜往肚子里喝粥,夹几筷子黄瓜菜,风卷残云结束战斗,抹抹嘴。准备出发,再看弟弟,一脸愁容,眼屎咣当,也不洗脸,叽叽歪歪吃了点饭,撂下碗筷,嘟嘟囔囔拎着土篮子,八齿耙,尾随在父亲身后,朝大片地块进军。父亲说,快走几步,磨磨蹭蹭,吃人家拉的也不赶趟。捡地漏要的是时间概念,不早下手,被人抢在前边,狗屎也不剩。

  弟弟小声说,穷不起了,咱家不是有吗?父亲耳朵好使,听得一清二楚,小驴操的,有好吃的还嫌多?卖了钱,买糖块,麻花,面包吃,不好吗?不知道过日子。

  弟弟听说卖钱,来劲了,当真?捡到的东西,我卖了,钱归我?

  父亲说,我啥时候撒谎了?弟弟乐了,这还差不多。

  十月初的天气,有点薄凉,穿单衣单裤子,冷了,风一吹,浑身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太阳喷出一缕金灿灿的霞辉,那些依旧伫立在院坝,墙角,山坡,垄沟的玉米棵,高粱棵,大豆棵,湿漉漉的,沾着昨夜的露珠。街上热闹了,赶集的骑着自行车,驾着马车,牛车,风尘仆仆离开屯子。一群绒山羊,在大道上形成一个流动的风景线,放羊人在后,羊在前,羊和人完美组合,一副天然的水墨画卷。父亲在前头带路,三个人来到一片玉米地,收割后的玉米地,空旷,玉米棵仍躺在地上,芨芨草和野菊花好像被踩踏过。父亲说,有人来过。没事,捡吧。怎么捡?玉米穗子又不会明晃晃泊在地表,一个字,找。父亲有一套捡地漏的本领,来到一块玉米地,如果玉米棵横七竖八躺在那,好兆头,总有遗漏的穗子,看堆积过玉米穗子的位置,这是其一,其二是翻玉米棵,喜鹊叽叽喳喳落在哪,你遁着它们的脚步,寻觅下去,必有收获。掀开一铺玉米棵儿,你会惊喜地发现,十几穗玉米棒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就等着我们伸手,捡回家。另外,玉米棵垛儿,遗漏玉米穗子的几率也不小。镇子里有家粮库,经常广受大豆,玉米,高粱,水稻。屯里人在秋天,推着独轮车,吆喝着牛车,将谷物送去,换点粮票或者人民币,到市场割点猪肉,羊肉,回去包饺子吃。父亲发话说,捡漏收获到的,统统归我俩,想想便有动力,周身充满神奇的力量。终究是逃不出吃的诱惑,我们是一块地一块地翻捡过去,胸前的布袋,土篮子,最后是满满登登的,不捡满誓不罢休,捡玉米穗子,玉米粒儿不过瘾。

    姐弟俩最得意的是揽红薯,花生。揽,用八个齿儿的铁耙子,照着起完的红薯地和花生地,一刨一个不吱声,刨也得找窍门,被犁过,翻过的地垄,捡不到什么,父亲言传身教,告诉我们,看地垄沟,若地垄沟鼓着包儿,来上几镢头,一根大红薯,脱颖而出。说实在话,捡漏儿的喜悦,远比正儿八经收自家的庄稼,幸福得多。我记得起红薯那阵儿,有城里的人亲自登门收购,收走后,带回家做粉条。我卖过几次,虽然钱不多,攥在手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豪迈无比,我有钱了,身板硬了。可以捏着一块钱,在伙伴面前炫耀。嘴里吧唧着水果糖,与一群孩子做游戏。大多数时候,捡漏卖的钱,上交给父母。

  揽红薯,最大的益处,能坐在地上,痛痛快快啃一根带着新鲜泥土味的红薯。抱一些枯枝,在山野地段烧红薯吃。

  说说揽花生,花生狡猾,它不像红薯,大豆,一目了然,爱憎分明。花生住在泥土下面,思想深邃,活得很富有创新观念和高度。八齿耙子,密密匝匝排列整齐,拔完的花生地块,不言不语,你来与不来,它都坚守着。

  八齿耙子要密实,不然,小小的花生就会在它的牙缝间溜走,刚到手的土地,父辈们是充分利用着。八齿耙子放平,伸展,上下挠垄,被漏掉的花生,姗姗来迟,一挠一把,饿了,席地而坐,花生也不洗,往身上一擦,咔吧咔吧,就是一个嚼,嘴边吃得黑乎乎,也不介意,打着幸福的饱嗝,还放几个屁。为多卖几毛钱,我动了歪心思,不瞒你说,我趁着四下无人,钻到没收走的花生地,蹲下身拔几棵,撒腿就蹽,一口气蹽出好几里地,把偷来的花生摘了,放在布袋里,藏在草垛或者柴禾垛,第二天上学,塞进书包里,路过学校旁边的一个集市,卖了,欢欢喜喜买两个火烧子吃,有剩余的钱再买一支发卡。

  捡玉米穗子,有时候地里的人比玉米穗子多,捡不到,根本捡不到。又不想被父亲训斥,急中生智,借故解手,窜入玉米大田,对着大玉米穗子,好一通掰,十几穗玉米棒子,就沉甸甸的,这个往学校附近小市场带不轻松,索性背回家邀功请赏,受到父亲的夸奖,会有五毛钱,多一点一元钱的奖励,蹦高跑去屯里的商店,买吃的消费掉。

  捡地漏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现在,尽管住在城市十年,我几乎每年秋天,都开车回老家呆几天,陪母亲到收割后的大地捡地漏儿。不为捡多少,只为寻找渐行渐远的年少时光,以及美丽缤纷的乡愁。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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