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金银四龙四凤铜方案座
错金银四龙四凤铜方案座,名字比较复杂。错金银是铸造工艺,四龙四凤是造型,文物是案,就是小桌子,是铜的,方的,所以叫铜方案,为什么加了“座”字,是因为该物品就是方案的底座,桌面原为木质,已经朽毁,唯有底座存世。
这是一件战国时期中山国的青铜器。中山国是狄人建立的国家,所用器具也具有少数民族特征,与中原大地不太一样,所以中山国出土的青铜器几乎都是国宝。国宝的出土也具有传奇性。国宝出土于一个叫“错”的中山王的陵墓,是农民平整土地时不小心打开的,后来专家们赶快进行抢救性发掘。陵墓毁损严重,可能也被盗过,幸运的是,中山人的陪葬品不像普通陵墓放在墓室中,而是在墓室旁建了个仓库,专门放置陪葬品。正是这个和中原人不同的陵寝结构,才让这些国宝们没有被盗墓贼席卷,幸免于难。这件文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四龙四凤的造型,都是静止不动的,盘旋往复,而不像我们的龙凤图案,都是张牙舞爪龙飞凤舞,都是动态的。也许吧,中山国处于列强环伺之间,又是个弱国,就希望大家都别动,从此天下太平。当然,历史肯定不会因个人想象而停止,中山国后来还是被当时强盛的赵武灵王灭了,实力永远才是国际交往的第一标准,其他诸如外交制衡等等手段都只能保持一时。中山国如此,国民政府同样如此,指望英美能制衡日本,可能吗?最终还是只有凭借自身的努力,打败了日本,中国才真正走上自强之路。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至理名言。
该文物的修复,也是让人叹为观止。文物出土时,就是一堆杂物,或者说是零件,要修复大师们将这些零件们巧妙组装起来,去掉历史形成的斑斑锈迹,才能重现光华。据说大师修复时,整整观察了文物三天,最终只动了一刀就拼接好了,最大程度保护了文物。看到这些大师们修复器具的前后对比图,基本都是碎片被拼接成了整体,简直是变废为宝的魔术手法。我甚至想,难怪国家敢放心让音乐家敲击编钟奏乐,敢情敲碎了也没关系,有修复大师在呢。当然,玩笑话。我们看着大师们介绍修复过程,似乎很简单,但其实非常难,因为都是国宝,能不影响尽量不影响,哪能像我们修个桌椅敲敲打打都无所谓。修复文物的人,要对文物有着满腔的热忱,要有对文物、对国家的爱,还要心静如水,安心坐冷板凳,不被名利诱惑,因为他们修复的文物再成功再珍贵,人们记住的只是发掘者和鉴定师,没人会记住修复师的。
一件文物就是一段历史,错金银四龙四凤铜方案座的出土,让我们对中山国有了长足的了解。
二、彩绘散乐浮雕
彩绘散乐浮雕,出土于曲阳的一个墓道里,墓道的两边墙上,一边是该浮雕,另一边是彩绘侍奉浮雕,都是曲阳石雕的代表作。听这名字就知道,两组浮雕都是描绘墓主人平时奢华的生活,一边是歌伎乐舞,一边是侍女伺候。
散乐浮雕上的女性,应该是一个女子乐团,全部雍容大方,神情专注。人物都有点胖,初看有些突兀,但细看之下意态风韵,仪表万方。唐代以胖为美,我们在西安曲江已经看过很多表现大唐生活的雕塑,已经感受过大唐的壮美,所以也没感到奇怪。这些人应该是歌伎。提到歌伎,就自然想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其实,商女知不知亡国恨不重要,她们都必须要唱后庭花,因为这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方式。反过来,那些醉生梦死于后庭花曲的人们,才应该是批评的对象。他们有能力享乐,就没能力爱国?当然,诗句还可以反过来解释,既然国家已经亡了,徒恨无益,还不如听听后庭花曲,聊解惆怅。反正不管如何,这句诗批评商女是不对的,商女本来已经是社会最底层了,她们的生存都岌岌可危,又哪来的闲心关注国仇家恨?我想起以前在街头看到的一个草台班表演,也是一帮舞女,带笑翩翩起舞,伴舞的音乐就是《舞女》,特别听到“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还能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那句,看到她们脸上的职业笑容,突然感到深深的刺痛。这样的舞女,我们还能责怪她们吗?
散乐浮雕上的乐器,看起来差不多,应该都是民族乐器。当国家民族乐团的专家们来解读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是箜篌,那个是筚篥,那个是琵琶等等,都是耳熟能详又茫然不知的中国传统乐器。他们演奏起乐器时,是那么的好听,那么的具有民族风情,我不禁想到唐诗中那些优美的诗句。真不明白,我们有这么优美好听的乐器,为什么没人学,现在的孩子都在学钢琴小提琴?这说明,在音乐领域中,我们又是对自己的文化不自信,而被西方引领了。显然,这些民族乐器会的人少,即便一个小城市有一两个人会,水平也未必高,演奏起来不好听,相反钢琴什么的普及率高,即便在一个小城市,从事培训的人都不少,他们有竞争,就要提高自己的水平,才能吸引人来学。而且,钢琴有完备的考核体系,可以作为一项特长证明。这种情况当然不是短期所能改变,民族乐器的复兴,还是任重而道远。
中国很多的优秀文化,就消散在了历史长河中,可悲可叹。真心希望这些浮雕上的乐器,能够走入寻常百姓家,更希望中国传统的文化,比西方的文化更能得到普通百姓的认同。
三、长信宫灯
长信宫灯太熟悉了,小学历史课本上就有。名字来源于铭文,这个铭文也点明文物来自长信宫。文物出土于中山靖王刘胜的墓。这个刘胜,是汉武帝刘彻的哥哥,当时汉朝刚经历七国之乱,刘彻又是个雄才伟略的君王,当然忌惮下面的封王们。在残酷的政治斗争面前,兄弟亲情也不是保护伞。刘胜很聪明,果断与政治脱钩,转而享受人生,成为太平王爷。刘彻很满意,刘胜也得以安享富贵。由于他的富贵王爷身份,所以他的墓葬藏品特别多,规格也高,像金缕玉衣、长信宫灯、博山炉等等,那都是国家顶级文物。所以,当他的墓被发掘,全国轰动了,没想到他为国家留存了这么多国宝,为两年千多年后的我们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还是因为他是富贵王爷,他留下的子孙特别多,爵位根本不够分,以致后代有的就只能是平民百姓,最著名的就是刘备,那个织草鞋的,居然也宣称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基辛格看到长信宫灯时,感慨中国人两千年前都知道环境保护了,太了不起。我觉得他是以现代人的视角看古代人,有些过誉了。长信宫灯的设计的确精巧,将灯的烟雾从侍女肩膀导入到体内,再从脚下出来,其主旨应该不是为了环保,而是避免烟雾熏到眼睛。当然,说环保也不错,这样的设计,确实方便环境保护。
长信宫灯出土之际,正是新中国外交纵横捭阖之时,这批文物也为新中国外交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这些文物到达美国时,美国人惊呆了,并说了句“我们有的你们将来也会有,但你们有的我们永远也不会有。”这就是我们的底气,中国千百年的文化流传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比不了的,这些永远不可复制,而西方人先进的科学技术,我们可以学习,可以赶上,可以超越。可以说,中国重新赢得世界的尊敬,这些文物是有贡献的。文物交流,说起来简单,落到实处还是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的,比如运输,每个文物要专门设计包装盒,必须严丝合缝,以防止路途颠簸损伤;交付前要对文物体检,确保收回来和交出去一个样等等。这些,我们都是从零学起的。还有,国家正是在和国外的一次次交流中,知道了文物等级制度,划分了文物等级,像长信宫灯这种文物,是最高等级,不让再出国了。想看,到中国来。
以前看博物馆,总会发现各种各样的展览,甚至还有个人艺术展,总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展览,博物馆不就是展览自己的馆藏文物吗?现在知道了,博物馆之间的交流完全属于正常情况,文物借调纯属正常,真正对文物感兴趣的人,是应该事先从官网上了解各博物馆的临展情况,更加有的放矢,就像歌迷可以关注明星的演唱会一样。
长信宫灯,不但是汉代宫廷历史的一段记忆,还见证了中外文物交流的历史,让国人学会了如何保护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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