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进入初冬，鸡龙河上的荷叶大都已经干枯而黢黑，河岸上的樱花红叶、三角枫，还有经霜变红的其它树木的叶子，也都由鲜红变成黑红。当然，像法桐和银杏树的叶子仍然呈现着金黄色，也还有一些树，如垂柳等继续着它们的绿色。不过总的看，鸡龙河已经是一派深秋初冬的景象了。
但因为近几天阳光煦暖，游人还是不少的。
昨天早饭后，大约九点钟，我又去了鸡龙河“十二属”石刻那儿，在其东边的停车场停下车，拿出相机，沿着观光路向东走去。我重拍了小岛上的火炬枫，通过五洲广场后面的水漫桥过了河，又向西走去。我的相机一直开着电源，我的目光老是四下里观察，试图发现什么可以拍摄的景物。我向河北拍了远山，拍了时代城的楼群，拍了金黄的银杏林。然后我收回镜头，希望拍点近景。但除了左边一片发黄的石榴树叶子以外，也许我没有人家那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我还真没发现什么新鲜东西。我脑子里空荡荡的，就像眼前的这片空茫茫的河水一样，兴味有点索然。
这时，我忽然看见靠近河水的地方有一丛碧绿的草。不，不像一般的草，它的叶子呈剑状线形，剑尖向上刺去，显得刚劲有力。这是什么呢?我似曾相识。噢，想起来了，这不是书上说的“菖蒲”吗?我打小生活在河边，不是天天见吗?
蒲类植物可能种类繁多，但我只知道有香蒲和臭蒲。香蒲又叫水烛。
的确如此，那时候，鸡龙河上的臭蒲一大片一大片的，而香蒲不多。我第一次见到它是在尹家鱼台的一个汪里。当时我在小学二年级上学。那时候我不知道学习，经常跟我村的刘京伍一块儿逃学。那一天，我们背着老师，也背着家长，到处游窜。窜到尹家鱼台，见汪里的菖蒲长出好多蜡烛一样的东西来，像是花，又不像花。我们好奇，脱掉衣裳就下去釆，每人采了一大抱。带回家后，被本村一个姓李的要了去，他说是用来引火。我们也很慷慨，都给他了。
那年纪什么想法也没有，既不懂得这玩意儿的实用价值，更不可能知道它有什么诗意。
至本世纪初，2004年，我跟方玉西老师到我村西北河逛，想找回童年的一些影子。但是很失望，鸡龙河受到几个化工厂的严重污染，整日浊浪滚滚，臭气熏天，几乎所有的生物都灭绝了。当时我愤而写了一篇文言游记《鸡龙河记》，文中这样写道：
然近日归乡，与童时友方公重游此地，则大不然矣。其水尽污如染墨，恶臭满天，曾不可以久留。余问曰：“水中生物尚存乎?”方曰：“鱼鳖已绝，水鸟尽去矣。”余曰：“其水尚能用否?”方氏戚然曰：“是水也，不能饮，不能溉，不能浴，不能浣，流毒百里也。”余观夫林中之井，亦然。惟一瘦蛙伏水边，奄奄欲死……
但是后来我发现，近水处还有一些臭蒲在生长，而且比较旺盛。不知是不是方老师说的，反正有人告诉过我，这种臭蒲有净化河水的作用。这个我相信，它在污染如此严重的河上还这么茁壮的生长，说明它有抗污染的能力，当然也有净化河水的功能。无奈当时鸡龙河的污染太严重了，它们怎么净化，污水还是污水。
打那以后，我对臭蒲有了好印象。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鸡龙河两岸游览拍照。我注意到，鸡龙河两岸近水处长出一丛丛的蒲状植物，开的都是黄花。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手机上有智慧识物功能，就只能问别人。但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我会用智慧识物了，用手机扫了扫，才知道这植物也是菖蒲类，叫黄菖蒲。
今天上午我在河北岸，又一次看见近水处一丛丛的菖蒲。从河警嘴里得知，这不是臭蒲，是黄菖蒲。臭蒲根发臭，这种菖蒲发香，还能打种子，种子三四块钱一斤。
我明白了，昨天上午在河南岸见到的不是臭蒲，而是黄菖蒲。
关于菖蒲的知识，我脑子里实际是一篇空白。于是回家后打开电脑，我好奇地查阅资料。这一查不要紧，我简直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仿佛来到菖蒲的精神世界。
原来，菖蒲除了药用价值(菖蒲是我国传统文化中可防疫驱邪的灵草，与兰花、水仙、菊花并称为“花草四雅”)以外，还是古代诗人讴歌的对象呢。这种植物“耐苦寒，安淡泊”，“生野外则生机盎然，富有而滋润，着厅堂则亭亭玉立，飘逸而俊秀，自古以来就深得人们的喜爱。”
请看古代诗人们是怎样歌颂它的：
陆游有诗云：“雁山菖蒲昆山石，陈叟持来慰幽寂。”这里写自己报国无门，遂用菖蒲来慰藉自己的寂寞心境。
徐珩：“菖蒲体柔弱，孤生幽涧傍。”以菖蒲写自己的与世隔绝和孤独的心境。
徐侨：“一尘不许渭幽雅，百草谁能并洁娟。”以菖蒲为喻，歌颂一种优雅高洁的品质。
杨万里：“一生寒瘦知何用，只得清名垂万年。”以菖蒲自况，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悲哀，表示要像菖蒲那样，留个万年不衰的好名声。
曾几：“莫道幽人无一事，汲泉承露养菖蒲。”像林逋养梅一样养菖蒲，表现了洁身自好、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品质。
张九成：“圣人恶洁身，名士多自污。”“不若归去来，无愧石上蒲。”表达诗人对当时社会上一些知识分子忘却本心，不再洁身自好，反而自污的行径表示不满，表示愿意离开污浊的社会环境，回家种植菖蒲作为寄托。
由此可见，菖蒲象征着文人气节和高洁的品质。这种品质要求不屈服于邪恶势力,坚持自己的操守。它象征着不肯与浊世同流合污而脱俗出群的高贵品质。
然而遗憾的是，自汉代出现清流派知识分子，至西晋竹林七贤，一向洁身自好的中国知识分子，历经多少朝代形成的优良传统，几十年来，在金钱面前却被打破了。好多人忘其本心，丢掉了本来可贵的品质，投机钻营，进入官场，管不住自己，成为金钱名利的俘虏，锒铛入狱，岂不悲哉!
我提议，为人为官必须保持菖蒲精神，也就是要保持传统知识分子的清流气节和廉洁自律的高贵品质，为国为民奋斗终生。
2022.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