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记得,我喜欢用麦秸编东西。有一次,我编了一只很大的蝎子(大概是蝎子,记不清了),我为此很自豪,但是却被母亲用脚给踩坏了。为此我哭了半天。这件事,站在成人的角度上,是不可理解的,可在当时的我,却像丢了命一样难过。后来,奶奶不知用什么法子把我哄好了。
但是兴趣难改,我还是喜欢此类工艺制作。那时候,到处是汪。汪干涸的时候,我就下去用手挖一些汪泥制作玩具。汪泥效果不好,就到处找粘性强的黄泥;用黄泥制作的玩具结实耐用。制作什么玩具呢?有泥砖、泥房子、泥老虎、泥鸟、泥哨,什么都制作。为此手都皲裂了,还是乐此不疲。泥房子的功用主要是养蟋蟀。从田野里捉一只蟋蟀,把它关在里面,让它老老实实地待着,我拿菜叶和碎煎饼喂它。它居然适应了这种牢狱生活,晚上还唱出“啾啾”的歌儿。
这些母亲当然是反对的,但我没记得她给我破坏。
我很喜欢兔子。当时家里养了好多家兔,满院子跑,有时候还跑到墙西面的大坟上去,成了半家半野的动物。也不知是哪一年,也不知当时我多大年龄,一次,我找来一块砖头,用一块类似凿子的铁条錾成一个猪食槽模样的兔子槽,里面放上剩饭,让兔子来吃。那兔槽倒很像样子。
那时候差不多家家养羊,看到人家的孩子在河边放羊,我馋得要命,恨父母不给我买一只羊来放。后来姥姥家送来一只羊,但我没看中。那只羊瘦骨嶙峋,羊角像锥子一样尖尖的,看脸是非常驯良,但猥琐得叫人讨厌,一幅没出息的样子,尤其那吃相,吃起草来嘴巴一歪一歪的,像个可怜的乞丐。我牵着到河边去放,常常叫人笑话一通。我无话可说。看看人家的羊,肥胖、高大、健壮、俊美。曾经有一只大羊用两只粗大坚硬的角把我那可怜的羊撅到一边去,好像我的羊侵犯了它的领地一样。我回家跟奶奶说我不想放羊了,咱的羊光挨欺负。奶奶跟我说:“它挨欺负,因为它软弱,你好好保护它就是了。”
打那以后,我放羊的时候就单独找一个地方,不再靠近那些强壮的羊了。因了我的精心放养,我的羊渐渐胖起来了,也结实有力了。
我还放过猪。但是我家的猪也跟羊一样,跟人家的猪打架的时候老是失败,身上被咬出血来。从外貌上看,人家的猪是白皮肤,双眼皮,两只耳朵扎煞着,嘴巴粗而壮,我家的猪是黑的,耳朵耷拉着,嘴巴就像老鼠,年纪也小。但我并没有嫌弃它。经过我的放养,我的猪渐渐强壮起来,有一次竟然打败了一头大白猪。
后来我想,若有人引导,我长大了也许喜欢上农牧专业,或许成为专家呢。
我还喜欢栽树。
春天来了,我经常独自在河边转悠,看好了哪一棵小杨树长得不错,就挖一棵栽在村后我家的草垛旁。我每天都去浇水。春风吹着,眼看着它发芽成长,不久叶子就变肥了,在阳光下闪着光,我心里是多么高兴啊。我盼着它快快长高,长成大树。
遗憾的是,那棵树正在茁壮成长的时候,叫我父亲给拔掉了。此事我也没敢追究,来年再栽吧。
我还喜欢制作“乐器”和画画儿。
杨柳绿的时候,鸟儿在树上发出婉转的鸣叫声。一些年纪比我大的孩子用柳枝制作成柳笛。这种吹奏乐器,虽然声音不美,但吹的感觉却很好,有个春天的味道。我很好奇,也学着他们折根柳枝或杨树枝,掰下一截,用手指捏住转一转,使树的皮肉和“骨头”分离开,然后抽出“骨头”,只留下皮肉,用剪刀剪齐,在一头用指甲撕掉一小块外皮,一只柳笛就制成了。用嘴衔住吹一吹,发出呜呜的声音。于是我不住地吹,吹得嘴发麻。
如果说这音乐不怎么好听,那么我用杏核制成的哨子还可以吧。找来一个杏核,就石头上磨一磨,磨出一道小口,将里面的杏仁抠出,就是一个哨子。这哨子发出的吱吱的声音虽然单调,但是频率很高,能听很远呢。
我还用秫秸制作过二胡和琵琶,用现在的眼光看,那些都算不得乐器,因为它们发出的声音不忍卒听。不过当时我可对它感觉良好,因为是我自己制作的。
我的爱好也是发展的。后来上学了,也喜欢画画,这可能是袁老师影响的结果。我喜欢照着课本上的插图来画,画树木花草,画小孩,画小兔小鸡,到后来跟爷爷要钱买了水彩以后,我画了一幅海南风光图,那实际上是临摹的,但不管怎样是有个样子了。我把这幅画贴在堂屋的墙壁上供家人欣赏,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不料竟然叫父亲讥笑了一顿,说我是充能,画的不好还要贴在墙上。至于这张画后来到哪里去了,我记不得了,大概也是叫那一家之长给撕掉了。
从此我不再画画儿,转攻“书法”。
有一阶段我自己练习写毛笔字,练了一段时间后,过年给家里写对子,写的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也不懂什么意思,贴在门上孤芳自赏。我现在感到奇怪的是,我常常感叹自己没有学书法的素质,为什么那时候写字好样的,以后越来越差,写字成了我的弱项,以至于上课板书非常难看,严重影响教学。
但是喜欢讲故事的奶奶对我影响很大。每天晚上,特别是冬夜,奶奶都给我讲故事。奶奶给我讲过庞涓和孙膑的故事,虽然我尚听不大懂,但也在学校的故事会上讲了讲。只不过我把庞涓说成是“帝国主义”。当时听众为我长时间鼓掌。现在才明白,那好像是鼓的倒掌。不管鼓的什么掌,当时我可是得意洋洋,以成功者的姿态出现。
虽然我在文学上没什么成就,但是我对文学的兴趣和爱好,应该归功于奶奶对我的影响。
小时候我的兴趣还要多。
不知是谁说的:任何一种兴趣都包含着天性中有倾向性的呼声,也许包含着处在原始状态中的天才的闪光。不管这是不是名人名言,我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就我的体会讲,儿童天性中就存在着广泛的兴趣爱好,单看家长或教师能否正确引导,使孩子沿着健康的道路发展。家长和老师不能认为孩子的各种爱好是旁门左道而加以限制和扼杀,而应该抓住其最有发展前途的爱好加以引导。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是什么天才,我只是说,有好多孩子都具有某一方面或多方面的天才萌芽,但因为没有受到正确的引导甚至受到打击而过早的枯萎了,这是很可惜的。
2022.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