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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守福:父亲的小院子

作者:张守福   发表于:
浏览:34次    字数:2616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7篇,  月稿:0

  写下这个题目,读者可能会觉得奇奇怪怪的,为啥是父亲的小院子,而不是母亲的小院子,亦或不是俺们兄弟姐妹的家呢?

  因为,这个小院子是父亲自己盖起来的,也一直是他一个人居住,是专属于他的家。

  母亲去世早,俺们兄妹六人都成家立业的当儿,父亲却明显的苍老了,原来一大家人居住的农家小院,也已到了房倒屋塌的地步了,根本没办法再住人。父亲在计划翻盖新的房屋时,可能是他觉得一个人在老院子里居住有种孤独感吧,那里有他太多太多的回忆了,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有满满的情感,更有汗水和泪水。尽管,这个家成为他一生的所有,也是他整个人生的全部。到了这个时候,对他来说,而越是愉快的幸福的美好的回忆,可能他就会觉得愈加伤感、失落甚至痛苦。当然,另择新处,也可能是他想开辟一种新的生活,过去的日子是属于家庭子女的,到了晚年,他想拥有个人的空间,过一种仅属于他的小日子。于是,他就选择在一块靠近公路边的宅基地上,新盖了三间坐北朝南的砖瓦房,且在宅院东侧盖了一大间厨房,西厢也盖了牛羊圈舍,大门口加盖了一个高高大大的门楼子,从镇铁业社打制了一对大铁门,上面镶嵌两只铜质虎头形状的门栓,一座像模像样的农家小院子初具雏形,比老宅子上原来的院落美观多了。满打满算,这座宅院一共花了五千块钱左右。

  父亲是非常讲排场要面子的,新房子盖好后,他跟我打电话,说我大小也是个军官,平日里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咋办呢,让我出钱安装部电话吧,爷儿俩方便联系。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农村装电话机是要支付初装费的,我记得座机初装费是一千二百块钱,为满足父亲的心愿,就给他邮寄了一千五百元,初装费加上购机费再加上预存费,马马虎虎够用。没多久,父亲又跟我说,他白天干活忙里忙外的,而到了晚上,一个人就感到孤寂了,打电话让我从省城给他买个二手的电视机,晚上看看电视,也好打发打发时间。那时候都没有多少钱,我记得是花了三百块钱,给他买了台旧的“日立”牌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就这,父亲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父亲的一生,说起来也非常传奇,一辈子干了不少行业,从乡下到城里,从城里回乡下,忙碌一生,也奔波一生,到了晚年却仍旧穷得什么都没有。记得父亲是一九三六年农历六月十八日出生的,他们那代人吃过旧社会的苦,新中国成立之前,俺大伯张广田是当地有名的游击队队长,他是一九四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党员,领导着一支几十人的武装队伍,父亲十二三岁就跟着他当游击队的少先队交通员,在附近的几个村庄进入大地主的家里,看看地主家的枪支放在什么地方,帮助游击队成功缴下了恶霸地主家的枪支,成为父亲一辈子的谈资;在攻打太和县李兴集、界首县光武集时,父亲发挥年龄小敌人不注意的优势,积极为游击队通风报信,光武集打下来之后,俺大伯被任命为共产党领导下的光武乡的副乡长。大伯长寿,在他九十三岁去世那年,正值国家发放“光荣在党五十年”奖章,由于他去世早几个月,加之没有去组织部门登记备案,十分遗憾的是没能享受到这一尊荣。新中国成立之后,父亲在淮南市二轻局当过工人,在家乡干过维修操作柴油机的农机员,是阜阳专区培养的第一批农业技术员,那时候的农业技术员,一个人民公社也没有几个人。改革开放后,他在家乡干过较长时间的大牲畜市场经纪人,由于为人处事太过义气,花钱大手大脚,在生意场上也不够精明,加之当时为俺两个哥哥盖房子、娶媳妇花了不少钱,结果背了一身债。俺母亲去世后,六十多岁的父亲只好移步到城市里打工赚钱。

  父亲在旧社会上过两年私塾,也上过新中国的新学堂,略通文字,应该算是那个时候的乡村里的文化人了。父亲高高的个头,瘦瘦的身材,充满了灵性,非常精干,他早年跟民间艺人学会了剪纸艺术,书法也是龙飞凤舞的,记得我小时候,村里人办喜事,帖窗花、剪喜字,以及覆盖在嫁妆上的各种红纸装饰,都是父亲用剪刀剪出来的。过年写春联,很多农家人买来了红纸,排着队请父亲帮忙书写。他的这个艺术基因,没有遗传给我,我比较笨拙,就是练不好毛笔字,为这没少挨父亲的批评,经常骂我“朽木不可雕也”。在俺们家里,只有俺大哥张守才颇有慧根,他一九七七年开展学画画,持之以恒地坚持画了几十年,一直画到现在,如今快七十岁了,整日依然挥毫不止,且作品不断变化出新,终为一名拥有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头衔的职业画家。

  父亲是懂生活、会生活的人,也热爱生活,勤劳善良。他的小院子盖好之后,不仅饲养了牛羊及鸡鸭鹅兔,而且还养了很多鸟,什么鹌鹑、画眉、八哥、锦鸡、金刚鹦鹉、鸽子等等,满院子挂了不少鸟笼子,就像一个小型的鸟园一样。与过去的老院子相比,虽然小院子里少了一些欢声笑语,但这些鸟儿天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同样是显得热闹非凡。我由于在外地工作,平时回去较少,在父亲晚年,与他相处的日子也不多。有次回去,我与父亲同居一室,到了凌晨四五点钟,几只公鸡开始打鸣,各种鸟儿也跟着“大合唱”,闹腾得人睡不着觉。这个时候,父亲就起床了,喂喂这、喂喂那,干干这、干干那,待七点多钟我起床时,父亲把早点都做好了。当我端起饭碗吃饭时,分明能够感觉到,这还是家的味道!

  那些年来,每每我离开家时,父亲都会给我带一大箱子诸如鸡鸭鹅蛋之类的东西,还有红薯、绿豆、粉丝等土特产,且不带还不行,好像城里边没有这些东西似的。父母的爱,就在这点滴间,恐怕普天下都是如此吧!

  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性格开朗,好朋好友,与年轻人也能玩在一起,七十岁了还经常到附近的中学操场打篮球,与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们一起争抢球,在球场上满场跑,体态灵活,动作洒脱,永远有一副不服输的劲头。这样,看到父亲身体健康,我对父亲也比较放心。孰料,父亲七十一岁那年,他刚过了生日,在与一帮老友打麻将时,不知何故与一老友发生了争执,他气得晚饭也没有吃,就回到家里睡觉去了。当天夜里,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他竟突发脑梗阻,第二天早上,俺小妹打他的电话没人接,就从邻村急急忙忙赶过来看看,结果看到,父亲已说不出话了……

  父亲走后,全家人都在这个小院子里忙于父亲的后事,可谁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父亲圈在鸟笼子里饲养的那些小鸟儿,不知什么时间,一下子全都死了。照理说,一两天时间没给鸟儿喂食,也不至于全都饿死了吧!幂幂之中,可能是父亲舍不得他那些心爱的小鸟,走的时候一并都带走了。以至于多年以后,我还时常在想,父亲是个爱热闹的人,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他的哪些鸟儿相伴,想必也是热热闹闹的吧……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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