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新家,每天早出晚归,都不知道对门姓名叫啥。偶尔开关门,或是等电梯、倒垃圾,模样倒是见过几面。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夫妇,丈夫戴副眼镜,是个技术男的模样;妻子看上去很朴素,像是县城来的,很少出门。他们有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黑黝黝的,仿佛是非洲捉来地,但长着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小孩子在家待不住,周末倒是经常在小区楼下遇见,领着一条脏兮兮的小黑狗到处疯跑。小黑狗是卷毛,安静,很少能听到它叫唤。遇见陌生人,立马跑得远远地,怯生生地,抬头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远远地望着人。
记得刚搬家过来,第一次见到对门的小狗,我的心中就有万分担忧:看起来脏兮兮地样子,又没有栓狗链,它会咬人吗?它不会在楼道里大小便吧!幸运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但我依然对小黑狗敬而远之。起初,遇见小黑狗,我总是习惯于跺脚驱赶它离我远点,后来见它没有威胁,便也习惯了它的存在,对它听之任之了。清晨去上班,我刚打开门,就看见小黑狗孤单单地站在邻居家门前。看见我出来了,它马上踩着小碎步往楼梯下跑。跑到楼梯的转角处,停住,然后扭头用那双大眼睛看着我等电梯。晚上回家,我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又看见小黑狗老神在在地坐在电梯出口处。一见我出了电梯,便又跑下楼梯,在楼梯的转角处停住,然后又扭头用那双大眼睛看着我。有几次,我在我家的门垫上发现了肉骨头和纸屑,不用说,这肯定是对门小黑狗的杰作。我想找对门中年夫妇说一下,妻子阻止了。说也不是故意地,况且次数也很少,凡事不能太斤斤计较。我只好作罢,但对小黑狗的不喜又增加了一分。
暑假,上大学的儿子回家了。儿子习惯宅在家里,有时我和妻子便拖着他出门在小区里走一走,儿子便认识了对门的小黑狗和小男孩。他不喜欢也不排斥,淡淡地。心情好时,儿子有时也会远远地招呼一声小男孩,或者逗一逗小黑狗。这时,小男孩便用小脏手擦擦满头的汗珠害羞地笑着,而小黑狗也远远地站在原地望着儿子,仿佛在认真聆听他说话。在家吃饭时,儿子偶尔也会把肉骨头或火腿肠放在卫生纸上,放在楼梯转角处给小黑狗吃。然后他便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等小黑狗吃完跑开了,再去把转角处打扫干净。渐渐地,小黑狗见到我们不再逃跑了,有时在小区里遇见,它还会在我们周围转转,甚至还会跟在我们后面跑上几步。
转眼暑假结束,儿子开学又去上大学了,偶尔电话里他也会问问小黑狗。我每天依旧早出晚归,每天依旧和小黑狗匆匆在楼梯间会面。我们都是淡淡地,我们依旧是彼此眼中的陌生人,就像对门的中年夫妇和那个黑黝黝的小男孩,我们很少交谈,我仍然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一个周六的上午,妻子让我下楼去倒垃圾。对门小男孩带着小黑狗也在等电梯。小男孩轻声地向我问好,黝黑的脸庞上,好看的眉眼在干净地笑着。小黑狗也跟着进了电梯,它摇着小尾巴,在小男孩和我的脚边转着圈,然后它的小屁股就坐在小男孩的脚和我的脚之间。它有点小兴奋,不时伸出它粉红的小舌头,低头舔小男孩的脚。我猛然觉得它可爱极了。突然,它抬头看着我,,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然后它那粉红的小舌头也舔上了我的脚。
封闭的电梯门打开了,阳光在外面闪耀,忽然觉得人世间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