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人生

四毛一戴:断章

作者:韩雪丽   发表于:
浏览:112次    字数:5657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8篇,  月稿:0

  01

  伟大的文学它总能帮助人们摆脱心理矛盾,如此而来,我的写作只是摆脱自我的心理矛盾,仅此而已。矛盾时时存在,如果我们不能发现新的矛盾,并在深陷于其中制造出新的、更深的矛盾。矛盾之存,观点之魂魄也。伟大的写作者穿越困境书写于“矛盾化解”的征途中,而不是长久陷于某种写作的技巧,或深陷一种发表而沾沾自喜的泥潭。放下无病呻吟,在发现和化解的巨大语言镜相中,让文学的伟大群峰连岳。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屈居于修辞之中的痛苦课程远未结束。

  02

  在我看来,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莫过于刽子手。在所有的人中,刽子手最有发言权。自然,这只是世间削尖脑袋向上爬的理论部分之一,所有与权贵直接相连的事物也都会得到升天的回报,甚至他睡觉的枕边风也会开口说:“ 我爱你” 。

  03

  “戴公馆”(军统戴笠)是一个形体,门口的“美国雪松” 是一个形体。“在寺前栽松” 这句话,让戴笠有了某种觉醒,仅在于形体之表现力对思考的获胜。其实,离不了我论述过略懂皮毛的风水,鱼,五行:金、木、水、火、土这些形体内所包含的,无非是一种命中注定。离开了这些承载的统一性,一场历史无法篡改。

  04

  风景是一种想象敌。风景也包含了对“一个世界” 的内心和言行的追索能力。

  05

  读朋友的诗歌《蜘蛛》,我发现蜘蛛在“吐词”之前,会有颤栗。这个词在诗歌完整的句式中形成了固定的意义。它在朋友的语言系统中,蜘蛛的存在,就是一个形式主义的存在。

  06

  三月,白玉兰的盛开,使我不敢想她的四月。如果把花开看着是一种植物在“创作”,那么,一种固有的疾病、抽搐、臆想的结果,就是成就了“花开”的冲动。而她的局限等同于我的局限,那便是:她的花开也好,我的创作也罢,都永远不能成为我们各自想达到的那个样子。

  07

  今日,中餐和晚餐的酒席中,唯一知道我秘密的老友将我的秘密公布于众。其实,在我特殊的家庭里,我的故事并不像老友说的是一个能感动中国的正能量。对一个特殊家庭而言,它在故事构造中的“产生”已足够漫长,而在我眼泪流下语言学构造中的“流失”不过是咋天。

  08

  在我看来,长病把无孝子的古语当作毒蛇般潜伏在草根之中,与无孝印证出一根绳子将人们捆绑,而其实能形成捆绑的不是绳子,而是畏惧之心。虽然它在现实中具有了绳子的状态,不能全部捆绑,但必须承认它已成为慰籍自我的原谅。心安理得,不是诗意的出发点。

  09

  这里原本是个水库,填平之后“世外桃园”酒店被建筑在上面:“水库” 作为词语曾被我安置在诗中,后来删掉;商业形象符码它被人铭记,作为象征它出现在游客的梦里,也出现在一些

  花天酒地之人的过度解释中;作为“寻欢”或“作乐”的道具或场地,它是否匹配鱼儿心中的一潭深水,本该由碎石、野草、山田、微风、松树、回忆等元素构成:诸如此类的“建设”仍在不停地加码却始终不会遭遇“群体”的抵制,对它的篡改已成为当今快乐与创造的本源。作为一个“观看者”的依附仅仅是一种状如乌托邦的雾气。

  010

  我所能及的,都是良心受谴责的。

  我所写下的,本质上都是我“不情愿”的,我不想与那些事物之间存有一种“深深的敌意”。

  以“共享着”来“两败俱伤”的状态来争夺一块肉的附生过于恐惧。

  011

  假设两只苹果是相对的,在天平秤的两端——如果我们真的需要一种平衡,就必须对它进行

  “洗牌” 。让它有坠落一样的假设。有坠落一样的焦虑。

  012

  文联给我两本书,昨夜我草草翻阅了一下。我没有看到诗人们疑迹重重的生活。那些语言丧失了振荡与幽玄,移植进了个人生活。能力的最大极限只是完成了诗的构造,其他的尽可弃之不顾。诗作为解剖一个时代的参照物本该是有效的,而成为个体生活的参照时则是无效的。语言特异的真实性远离了我。

  013

  铁路规章血的代价换取,它要一条不剩地撒在我们世代的伤口之上。

  014

  我的眼花了,早已败给了星际黑洞般巨大的针眼。儿子的眼很尖,却败给了一根棉线的牵引。

  棉线、针眼、黑洞的日子里缺了女人的柔性,而我却在寻觅柔性中耗去一生。我成不了刽子手也不想成了一个冤死鬼,去楼下的成衣店,我站在一边窥视成衣女人的手在一条裤子上穿针引线。

  015

  人之学成于心力,学之效则短促而肤浅。人之行成于入境,行之言则扎根且久长。这不是之初的基本,而是永恒的基本。

  016

  遍地的母亲,满屏的祝福:人被捆绑在语言中。母亲被一粒盐改造着。被一种水的意象剥夺着。这种现象一瞬不止地流失着。语言起不了打击灶台的原点成为不可能。

  所有单一的祝福只是语言的一个梦,那么我们不妨试想一下,我们是如何成了母亲与孩子之

  间奇妙的合体?

  017

  试点改革发生“装卸”与“大集体”与“货运”相组合这种亘古荒诞剧,根源在于一个央企人员结构中闲人与懒汉之多的膨胀。这两种现象的脊柱不仅支撑来四级管理,甚至常常体现为一种外行对内行的管理对抗,而非被主业的货业主导。一个混乱四级管理结构的产生中,人也因自身的变化而丧失了羞愧与知耻之心。

  018

  将阴阳的界限设定为生死的界限。意义的碰撞、痛苦的角逐、亲情的逃离、情景的更替、梦境的接续、生命的轮回、悲欢的离合、炉火的化解、包括灵魂的显隐,都离不开是在血脉相连这个不可分割的一场家人的心心念念。所以我为生而描绘,死亡是对我的占领。

  019

  在亚热带丛林,我分不清方向。草木初黄,犹似说“不”。此刻的我想到在遥远的浙西属于我的密室,现在只能借助于民宿捉笔,想起仙人掌又翻看仙人掌照片。花朵和松鼠,在意识的一念中永驻。从前虚构的花朵被夜晚掀起了盖头。这里有“生命的真实”?民宿的门口,安坐的老奶奶,也似在对我话聊一个远古的热带。

  020

  十年如一日,我在杂乱窄小的囚室内漫长的流亡。

  当一面墙将我驱往另一面墙,我发现四壁都持鞭而立。

  我热爱的祖国唯留此室。所有的生活在遭镜所拒中开始。

  021

  浙西处在台风的灰烬里,听见它在七夕的呼吸。

  树根各各扎紧了自身,树枝间相互搂抱的形态与线条,

  即便是毕加索也不可能绘出。

  022

  识人交友的界限不在于此人言词过激,而在于对品行的不正。

  023

  伟人时代以精神和健康尽情分享万物之神性早已丧失。悲剧的是,当下我们却无力修复以往的神性仪式更无法找回丧失的本身。

  024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中国江山游荡。我熟悉站台、须江杨柳林、老虎山、双塔底、我甚至去到县城之外的许多乡镇,我时常坐在江边柳林的野草上,看着立于江边垂钓的人沉默的脸、在拖拉机中变形的农民。我遇到野蛮的屠夫、钻到牛肚子下吮吸牛奶的虚无主义者。在白石乡,我爱过那些群山之中,一个深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四十年了,青山依旧,雀跃依旧,凤凰不在了。拖拉机换着了货车的主人。心存忧伤。少年之忧抽打着年老的脸。当秋日叶子泛黄,我有过闷声自问:“从前”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025

  下午,毒日头依旧。有人借轮子走路,几步之遥朝我而来。我正在酝酿一首诗的结构,名叫《旧铁轨上磨刀》。刽子手越养越多。隔壁的卫生间,刽子手晃动着乌黑粗壮的阴茎。墙角,蜘蛛网很好。我在想诗中的三个世界:我的世界、刽子手的世界、蜘蛛网的世界。能穿透和贯通这三个世界的只有对语言的爱。为此我们才能知道从一张张网上滑出真实的事物。

  026

  以往,每次上班路过“三道湾”(火葬场),我的心永远只属于自己的,而现在,每当我路过“三道湾”,我的心灵常常隶属于一个具体的亡者。我也常常强蛮自己的心灵回到隶属于自我的衣钵,不再突显那颗可怜的灵魂在水泥盒里孤立无依。

  027

  手机已成为现代人不能离手的一大产物,更是战胜于对孤单寂寞的依仗。

  028

  朋友,来与往本该互为一个梦。人在其间,不可坐等鱼来刺破水面,或是终将被时间推倒的隔音墙。有时我们可用另一种淡忘来唤醒自己:即我们从不曾也完全没有能力认识事物的核心。

  029

  无端遭遇关怀说:“愿你有伴,岂能独一到老。”回母说:“不受人缚。”母对答:“谁能缚你?”

  今女如白刃,犹如斩人儿。何等人哉!我数访西游女儿国,每至,扫兴逃离。寂静家门旁,仿佛西山花海每朵小花皆是一鼎沸腾的油锅。

  030

  你双手托举孩子或单手牵着孩子,孩子是真正属于你的,你双手颤巍巍高擎一张微不足道的纸币时,孩子已只属于你的一半。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久久对峙。

  哪一种孩子彻头彻尾是真正不属于你的?在大婚变量后女人的精明及计谋中,还是在龟缩之后最小值的定量中?

  031

  许多诗人们的语言和音律,让一个多余的诗人在阅读中精疲力竭。在分享万物之神性的仪式中,仪式不得修复,丧失本身更无力书写,这是当代诗歌无病呻吟的悲剧。

  032

  一块肉不知从何年厌世于对饲料的不信任。

  033

  天下父母怀有献身儿女的愿望,将一具身体熬到死了又死,再无可死之时,我留下一两段诗句来转述它从未真正表达出来的至深愿望:那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节制。

  034

  海德格尔说,语言绝不能从符号特性上得到合乎本质的思考,也不能从意义特性上得到合乎本质的思考。语言是存在本身的既澄明着又遮蔽着的到达。他有一个核心的词叫“解蔽”。其实不过是如雨发泄不满。

  035

  雨因对这世界的干燥不满。它不舍昼夜地下着只是出于对不满的发泄。

  036

  暴雨击打江山的一夜,或许是我的前世与它维空间的日光被击碎的一夜。是雨击碎我并占领我体内的一夜。

  037

  街市里,我分不清男和女。水迹初干,犹似说“散”。此刻我在想某个远处的密室,有朋正捉笔,想起梅又画下梅。竹和鸟,在意识的一念中永恒。被虚构的梅覆盖着可触摸的梅。何处有“人生的真实”?老村门口,卖萝卜青菜的老人和村妇,也似被人狠狠一笔画在那里。

  038

  夜不能寐。站在窗前望夜空。没有星光又无弦月。很清冷的感觉,似乎天命里第一次觉感站久了。又被寒气冷醒来。万物正在复苏,这正是我的困境。

  039

  晚间十一点睡下总是遭遇这样的反抗:那睁眼醒来的时刻总是半夜三点三十分,这不是一个完整有益的睡眠。只要我自知明天有工作处理之后,再无晚安向真正的睡眠闭目。

  040

  播报房市的电视媒体都是一种语言陷阱。楼盘就是一座由钢筋、水泥、砖块和混泥土构成的“坑猪”陷阱:某种关于“人”的陷阱。

  楼房立于语言的栅栏之内召唤着栅栏之外的自己——甚至是被划分成了老区、新区、学区、地铁口、广场、水城的解说、惟独没有修道院中的自己。我始终听不到任何回应。人生的快乐和语言的快乐不在于回应房屋的客体。

  041

  A股的大小非在池中跃出水面刹那。就在这一刹,股池结构因它而改变——我永远在其外部,在某种战栗的外面断定它,“见光死”不过是一瞬海市蜃楼的素描。

  042

  在公园堤岸散步,波浪在光影里晃动。我与她的缝隙中究竟容纳了些什么?

  他学会了现代传播学放大了的假嗓子。在会议主席台上、在员工中声音最高的只有他。无论他在说什么,只有存有敌意的我才知道:模式化的公共语言,总是从效率角度入手的。而文学从不买效率的帐,文学要是想干掉的第一个敌人就是它。

  042

  铁路“老大修新村路口,突然看见的水烟筒特别奇异,水烟筒是一根圆形的竹子制作,笨重。围观的人只是觉得奇异的一面,而我喜欢的是云南人民的智慧。水被灌于竹筒中央,嘴在竹筒之口吸着,右手拿枪,烟雾在竹筒的底部随风而散。这样的吸收提神,吸的可是技巧,这在浙西的世界你无处可见。我立此照为证。这一现象,令围观者一个下午处于神秘主义的状态中。

  043

  我在这里必须服从一种东西的。它神出鬼没于工作与规矩之间。它出现之时更为具体,我一下子在它前面,一下子又在它的后面。它情态上的歇斯底里,令瓶中的花儿更红。制造出更多的视觉。嗅觉。味觉来催促我的进度。它迫使我一下子成红色的,一下子又其色如灰。

  这是一片静止的精神药片。像车皮一露头却从不知它该服从何物。

  044

  一只军用杯子藏有十字架。

  藏有耶稣。藏有释迦牟尼。

  言说它,藏有的不可言说。人性在语言的内部,对今天的写作而言,躯壳的简明藏有了它的杯水一体和它的生生。

  045

  是家长都只爱听话的孩子,就像女人爱她的假睫毛。普罗孩子对专制家长的语体与语言之畏,源于他们对权力的恐惧和对自身的不信任。所以一个家庭的败坏一般自家长自身肇始。

  046

  我活着的假想敌是梨花。我从不敢轻易“面对它”,它包含着我的内心,而我的语言追索能力却常常与它生着同一种病。

  047

  三月无疑是圣洁的。

  此时空里有一树梨花(否则人类还有什么指望呢?)但这圣洁不是来自世界,不是来自少女,也不来自梨花本身。

  048

  世界早已逼仄到:真正的宠爱和真正的懒惰,都只能在两代同类属性的人之间才形成鲜明的对比。《孟子•告子下》“……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本质上就是归集人类的意志。

  049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当下,有人已将焦虑宣告为万物的本质。比如,把小房换成大房,我一直无法缓解这种语言的紧张关系,采用藉助臆想的符号才有了宣告自身的独立。作为一条鱼,挣破不为任何命题所约束的水面,只是为了看一眼那寄居在人体内的同类。或者让驻足岸边的贵族看一眼寄居在鱼体内的人的同类。

  到底是鱼活的自在还是人活的自在呢?

  当需要我们放手:我所说的“归类的懒惰”既是宠爱者最可怜又最悲鸣的壮举,更是我们自己一开始就为自己提前而设置好的惊险。

  050

  屏幕当稿纸。我已在此写的过多。仅此时刻,我有所发现,有许多东西是无法言语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但每个人都自以为他早就心知肚明。想到这一点,我突然觉得,我早就应当向他们学习沉默了。

  于是,这部手记《断章》第一部分到此结束,但愿它不会成为今生的绝笔。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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