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牛舌头饼”不是北京的,也不是黑龙江的,更不是台湾的小吃牛舌饼,而是我上高中时,最喜欢吃的一种烤饼。因其形状为长约二十几厘米,宽约五六厘米的椭圆形饼,酷似牛舌头,所以被同学们惯称“牛舌头饼”。贴于炭火炉里,一面烤一面烙,至两面金黄。刚出炉的牛舌头饼,酥脆可口,咸中带甜,稍等片刻,面饼变得柔韧有嚼劲,刷上酱料,再加上一包小五子辣条,简直是人间美味。
为什么突然讲到牛舌头饼呢?这要在今天一次偶遇说起。去县城送材料,忙完已是下午一点多,爱人提议去吃米线,因城区南扩,很长时间没来过城南,走在似曾熟识的街道,转来转去,却找不到一家米线店。沿着护城河堤一路向西北而行,却一无所获,不知不觉间走进西关商贸大棚还是一无所获。就在我俩不抱有希望时,一家砂锅米线招牌映入眼前。我俩又重燃希望,朝店铺走去。刚想进门,我突然发现相隔不远处有一家安徽板面,一股熟悉的味道涌入脑海。读者朋友们或许会疑问,为什么熟悉的味道不是涌入鼻子,而是涌入脑海。因为这个熟悉的味道裹挟着一段高中时期的回忆。
顺河街南延工程已近四年,向南延长了260米,北至文化路,南至文化南路,主要缓解中心街和枣乡街两条主干道的交通压力。但之前这里是断头路,北至齐韩路口,南至文化路是个丁字路口。路口东是几家早餐店与小饭馆,路口南侧是县一中操场北墙,有一片空地,坐落着几个卖饭的小帐篷和小摊位。主要客源是县一中和职教中心的学生,以及县医院的病号及家属。在这些小摊位最东侧,有一个不起眼的摊位,每天放学时分,这里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离老远就听到老板在里面喊个不停。
“别急,别急,都快把我挤炉子里了。来来来,同学你要几个?快点儿,快点儿,刷不刷酱?好,五毛!那位同学三个一块五。”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个子不高,脸圆圆的,或许是常年在室外工作的原因,皮肤黝黑。对他印象比较深,是因为我总感觉他长得像一个明星,《康熙微服私访记》里扮演三德子的演员吴军(之前剧集三德子是赵亮扮演,后因部队演出原因腾不出身来,剧组就选了和他长相接近的吴军)要说老板是吴军兄弟也会有人相信,说话语气包括动作都很相似。每次放学去他摊位买饼,总会看到他脖子上搭着毛巾,整个人像上了发条,两只手左右开弓,柔韧的面团在手里翻来覆去,一抻一拉打的铁案板啪啪响!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个长长的椭圆生坯。他弯腰把面饼生坯贴近一个口径超大的碳炉里,随后又从里面拿出烤制好的牛舌头饼,摞于案板一头售卖。
他的牛舌饼当时很抢手,五毛钱一个也不贵,学生们都能吃得起。虽然老板说话有点着急,并不影响他生意,现在想来或许是太过忙碌的原因。春夏秋冬如一日,每天早起和面,炉子与案板之间就是他的活动半径,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冬天还好一点,靠着炉子暖和,夏天可就遭罪了,像抱着太阳。他上半身在炉口进进出出,汗水还没来得及流出就已被烤干,再加上饭点时,学生们你拥我挤,难免会急躁。但大部分时候老板说话还是挺好的,不是太忙时,大老远就打招呼,兄弟,吃了没?来个饼!
因来自农村,我平时吃饭都得算计,深知父母不易,每顿饭能省则省,大部分时候是吃馒头就咸菜或甜酱。一块钱八个馒头能吃两顿,实在想改善就去吃牛舌头饼,相较于旁边摊位的饭来说,牛舌头饼算是便宜的。在他摊位的西面是一架绿色帐篷,主卖盒饭,一块钱一份,炒饭一块五虽然也不算太贵,对于正在长身体的我来说有点吃不饱,不如两个牛舌头饼吃进肚子抗饿。还有卖凉皮的,卖馄饨的,卖包子的,大体核算下来都比牛舌头饼贵一点,一般不作为改善伙食的首选。这也就导致了整个学期下来对牛舌头饼有了一定深厚的感情基础。就连放假回家时,也会给爸妈和小妹带回去几个,在农村也算稀罕物了。
高中毕业后,就没再怎么吃到牛舌头饼,但我对它的感情并没有减弱,后来不管走到哪里如果碰到有类似的烤饼,总会买上几个,算作忆苦思甜吧!当然这个饼非但不苦还有一丝甜甜的面香味。参加工作后,路过这个地方总会想起它,想起那个像明星的老板。后来一次机缘巧合,带着表弟吃过一次,但那会老板已经有了店铺,面积不大,差不多四五张桌子。当时老板不仅烤饼,还增加了业务制作安徽板面。我与表弟要了一份板面,饼是必不可少。和我们一起吃饭的还有几名穿着校服的学生,看着孩子们稚嫩的脸庞,有的喝着板面,有的吃着牛舌头饼,我仿佛回到了那个久别的高中时代。看着老板忙碌的背影,瞬间感慨万分,里面藏着我青涩的回忆。
后来因工作原因,就再没去那里吃过饭。再后来顺河街南延工程导致所有商铺拆迁,不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今天突然在这里碰到一家板面店,我把爱人叫住提议去吃板面,其实内心是想碰一碰运气,能否遇到那个老板。进入店里,老板娘正在煮面,我与爱人要了一大一小,准备找座位。老板在里面一边和面,一边指引我们坐在靠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呵!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奇妙,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没错!就是当年的那个老板,只是面容略显沧桑。这也不奇怪,从那时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他年龄大概也五十多了。不过腿脚还如当年那般利索,或许是年龄原因,说话语气比以前和善了很多,特别得热情,每句话尾都带着笑声。
待他把面端上来,我说完谢谢,还是没忍不住加了一句。“老板!您这店开了得有二十多年了吧!”就这一句话,引起了老板的话头,他还如年轻时那般善谈。
“是啊!开了二十五年了,那会儿才三十多岁,现在都五十多了,老喽!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吃我家面?看着你怪面熟,但不敢认。”
我笑着对老板说:“是啊!二零零二年那会儿,我上高中时就开始吃你家东西。”老板听后立马说到。
“你要这么说,那你肯定得吃过我家的饼。你就说,我那时候烙得饼傲不傲气?真是每天都有排队吧!把我围得满满的。那会儿是真忙。”说到这里,老板仿佛重燃了当年的激情,那是他的创业初期,在记忆里肯定也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我们虽然并不相识,我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他更不知我叫什么名字!但我们却像一对离别多年的故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聊当时的饼,说后来的面,谈拆迁,说生意,再到现在他的家庭,直到我把面吃完,仿佛老板还没有说尽兴。我起身告别,老板更像对待故友一样对我说道。有空来玩!我高兴地答应下来,自己也知道不过是一个后会无期的敷衍承诺。
或许这是冥冥中的安排,要不是今天爱人要吃米线,要不是路线不熟加之时间太晚,我们就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不会碰到面店老板,不会想起牛舌头饼和一段尘封的回忆,更不会写下一段文字。
世界虽然很大,但我们都被一条条隐形的线拴在一起,它们互相交错缠绕。生活的繁忙让我们无暇去探访每条线的另一头,只能期待它会在某个时刻,某个场合,以某种特殊的方式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