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胡良法
文/
胡良法是我同生产队(今村民小组)的社员,得知他过世的消息,心情很是有些低沉,交际过往浮现脑海,点点滴滴挥之不去。因故不能亲临吊唁,只得微信转账,委托家乡老同学浩然代转祭礼。
九岁那年春节,同院子的伙伴们都穿上了新衣新鞋,成群结队轮流着时不时从衣兜里掏出一粒火炮儿(鞭炮)点放炫耀。仍然穿着热天衣裤赤脚的我,远远看着他们欢呼雀跃兴高采烈,沮丧失落的心情至今未曾泯灭。
胡良法似乎猜测到了我的心境,专程送来一小挂火炮,说是卖了两个鸡蛋所得的一角钱买的,帮我增添点过节的喜悦。之所以说小,是因为其长不过四五寸,估计也就几十颗罢。有了自己的火炮,心情一下子就从冰窟窿到翻江倒海的高兴了起来,那骄傲,那得意,那窃喜,不亚于今天孩童们收到心爱玩具或大红包的兴奋。后来,我将这挂火炮珍藏起来,直到欣赏完玩伴们的火炮,待他们都没火炮玩的元宵节才拿出来燃放,引来一众的羡慕。
生产队收割水稻,又称谷子,基本上是八位成年男女组成一个收割小组,四人用镰刀从离地四五寸处割起稻禾,紧紧的两手作一个禾把子。那时的水稻较后来的杂交水稻高,故称高杆。四位臂力好的双手紧握禾把子,将稻穗用力在竹篾档席围绕三方的木制方型拌桶里斜挂着的打架上使劲拌搭,俗称一搭二磕三抖。每当临除桶时,四人合力,前拉后推,方能把拌桶拉向前进。估计满一挑时,便停下来清除拌桶里散落的稻草,用撮箕㧚出倒满箩筐,由体壮力强者挑送去晒坝,割谷子的便借机伸伸腰,喘会儿大气。割谷的腰酸,搭谷的臂痛。我们十来岁的娃娃,每组一位,跟在拌桶后边,捡拾遗落的谷穗。
队长要求捡谷子要以斤两多少记工分,胡良法唱反调说,应该以是否有遗漏,捡拾是否干净记分,因此与队长大吵一架,最后还是以队长的决定为准。胡良法便有意无意在搂禾把子时留些稻禾,致使跟在他们组的捡拾者当天记分最高,伙伴们也争着跟随他所在的小组。别人问他为什么要照顾捡谷子的娃儿,他说,这些捡谷子的娃都是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少的未成年人,有劳动力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谁忍心让娃儿同大人们一起暴晒呢。
一日雨天午餐时,父亲说,胡良法又“惹事”了,今上午开了半天社员大会,他把昨天傍晚保管员私下给队长和会计多㧚两撮箕麦子的事揭露了出来。那时,家乡不仅种植油菜,也种麦子,而今几乎没有了。起先,队长、会计和保管员都矢口否认。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几位党员和社员代表带着三人到各自家里去复秤,比对生产队粮食分配账目,队长家多出87斤,会计家多出76斤,保管员家多出112斤,在实事面前,三人不得不把多得的麦子退还集体。个别社员认为干部们为大家操劳也很辛苦,多几十斤粮食就不用退了。胡良法却硬是认定,当干部是计了工分报酬的,私分就是贪污,不管是拿一根金条,还是拿一根稻草,其贪污的性质是一样的。父亲说,胡良法真是个敢于碰硬较真的人,我也恍惚间很有些佩服他起来。
生产队唯一的“五保户”牛子安卧床不起,队长安排其亲朋照顾,都以各种借口推脱,胡良法便自告奋勇,既没有耽误队里出工劳动,又利用早晚时间,承担起照顾牛子安的生活起居。队里有名的“凤辣子”兰新惠讥讽道:“五保户”有了个孝心十足的好儿子啊。胡良法回怼说:别以为你有儿有女,到时候,说不定还不如“五保户”呢。
往后岁月,每每回到家乡,无论哪家的红白喜事,都能见到胡良法忙碌着摆桌子、布置场地、招呼来客,有点儿苍老佝偻的身影。
伟人曾说过“在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
胡良法是位见不得恃强凌弱的“狠人”,敢于坚持正义的“恶人”,乐于助人的“憨人”。在他去世后的这些日子里,总有写点文字的冲动,了却缅怀心中好社员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