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散文

张继平:看大戏

作者:阿拉基   发表于:
浏览:12次    字数:2732  电脑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7篇,  月稿:0

  要说我从小就喜欢看戏,那未免太过夸张。要说我从小就开始看戏,那倒是真的。

  小时候,文化生活匮乏,村里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唱大戏是老百姓们最喜闻乐见的。十里八村唱戏的时段是早先传下来的,有的村里唱四月十八,有的就唱五月端午,接下去就唱六月六,七月七,现在想来,这是精心的安排,让这娱乐不扎堆儿,不断档,细水长流。每次村里唱大戏,家里常要把自家亲的热的都请来看戏,吃喝娱乐,好不开心。看大戏成了亲戚间联络感情的好契机。这一点有童谣为证: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搬闺女,带女婿,外甥闺女也要去……

  父母亲兄弟姐妹少,记忆中,只有一个嫁在别的屯子里的大姨和母亲是常走动的亲戚。姐姐家门口唱大戏了,就邀请妹妹一家去看戏;妹妹家门口唱大戏了,就邀请姐姐一家来看戏。

  大姨是个极其聪明的,也是个极其爱看戏的。母亲对看戏不如对大姨有兴趣,她只要跟着这位聪明的姐姐,就很高兴。于是常常有姐妹两个一同去看戏的情景。她们为了能安稳看戏,总不爱带我这小孩。可我又怎么会愿意放弃这玩耍的机会,待在开灯都会怕费电的家里呢?于是我软磨硬泡地跟了去。

  戏台底灯火通明,有卖玩具小吃的,到处吸引着我的目光。

  开始的时候,只是乱跑乱玩。玩累了就去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中找母亲和大姨,母亲便抱了我一起看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仿佛催眠曲,看不了多一会儿,我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唤醒我,背我回家去。

  也许是长大点就懂事点了,也许是这咿咿呀呀,片言只字的熏陶起了作用。我渐渐对看戏产生了一点兴趣。

  最初的时候是喜欢上了那才子佳人俊美的扮相和漂亮的服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连父亲也说爱看夜戏,看那灯光下珠翠闪烁,衣裙生辉。小孩儿个子低,有权站到台口去,近距离看。后来很多年,我都爱画一些插满金钗步摇,身穿古装的美女,也想过自己去学戏。大约我曾把这想法与母亲说过,以致于印象中有“唱戏是苦差事,不是没人疼的孩子不会去学戏”的回答。有时我想,那时候,如果家里人也不疼我,送我去学戏,也不知会是如何光景。

  这扮相和服装看得多了,就尤其喜欢上了刀马旦。当穆桂英穿着一身盔甲,英姿飒爽地亮相舞台,我就彻底沦陷了,更不要说她机智勇敢,武艺高强,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纷纷逃窜。那帅盔顶上两羽长翎,柔韧挺拔;两层大红绒球,颤颤巍巍;顺帅盔两侧垂下水一般的红流苏,又长又顺。一身硬靠,样式繁复,难以描绘,但觉靠旗飘飘,彩带飞扬,柔美中透着英气。每次穆桂英的武打场面一开始,我都是目不转眼。她明明穿得那么繁复,却又能打得那么轻捷。每一次进攻防守腾挪转移都是恰到好处,每次打到高潮处,加上紧锣密鼓的加持,直教人热血沸腾,仿佛那台上奋勇杀敌的正是自己,英雄豪气直冲云天!直到一声声叫好,一阵阵掌声,将我从台上带回现实。

  有时是晚间戏,穆桂英又出场晚,我总嘱咐母亲,若是我睡着了,千万要在穆桂英出场杀敌的时候把我叫醒。于是记忆中蒙眬睡眼里也是戏台上一番眼花缭乱的打斗。

  母亲也喜欢穆桂英,母亲本来就有女英雄情结,喜欢打抱不平,快意恩仇。大姨跟我们不一样,她不爱看打打杀杀,她说都是花里胡哨,她爱看的是成本大套的戏。要有唱功了得的大青衣,一大段一大段地唱,情深义重,如泣如诉,感人肺腑。特别是像《三娘教子》那样的,让贤惠的三娘把这人间至真至纯的道理娓娓道来。这样看来,大姨从戏中学得一定是治家之道,三娘必是她的榜样。她常说,好青衣才是一个剧团的柱石。现在我认同了她说的。因为大姨喜欢青衣,母亲也得说喜欢青衣,要不然必显得她外行,我猜她还是喜欢穆桂英。

  这样看来戏曲其实有相当的社会教化意义。母亲常说“不杀奸臣不散戏”。大多的戏曲都是惩恶扬善主题的,隐含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朴素道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向美向善总是多数人的追求。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接触到的戏曲种类越来越多,也知道了我们万全这边流行的是晋剧,老人们都叫山西梆子。(我也知道了“晋”是山西的简称,这对我后来学习各行政区简称时候起到了很大作用。)我也迷惑了很久,为什么我们地属河北却流行山西剧种。后来才觉得地域文化是历史原因形成,自然也不能与行政区划完全吻合啊。当地人爱听山西梆子应该是属于对祖先乡音的执念吧,这是一个传统。记得有一年,村里来了个豫剧团,大家就很不习惯,明显热情不足。习惯真是这世上最执拗的。这一点我后来更有感悟。因为在二哥的影响下,我接触到很多剧种的经典唱段。像京剧的《红灯记·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河南豫剧的《花木兰·刘大哥讲话理太偏》,河北梆子的《大登殿·金牌调来银牌宣》,越剧《红楼梦·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黄梅戏《天仙配·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些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唱段,令我无法想象它们要用别的剧种来演绎会是怎样。在2024山西电视台元旦戏曲晚会上,几种梆子戏演绎《大登殿》,我都听着不习惯,好像在我心里早已经把河北梆子和《大登殿》看作一个整体了。我又想,也许是自己狭隘了。

  总之,我后来对戏曲产生了说不出来的喜爱,只觉得戏曲之美表现在方方面面。无论是文戏还是武戏,无论是服装扮相,还是身段表演、乐器伴奏,更别说那动人的唱词和各色的唱腔。你了解得越多就越喜欢。生旦净末丑,或端庄或灵动,就像一幅幅漫画,明明都是夸张,却又那么贴切,令人不由感叹是多少优秀的艺术家多少代的传承才有了这样完美的艺术形式。

  《窦娥冤·杀场》,窦娥的一腔怨气唱的淋漓尽致:“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这质问怕是让神明也要惊心汗颜吧!

  《杨八姐游春》中,佘太君要的彩礼,随便哪一样都让你惊叹那智慧和想象力:“一两星星二两月, 三两清风四两云, 五两火苗六两气, 七两炭烟八两琴音……”谁能不说这彩礼要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花为媒》中张五可报花名“……我一言说不尽,春夏秋冬花似锦,叫阮妈,却怎么还有不爱花的人?爱花的人,惜花护花把花养,恨花的人,厌花骂花把花伤,牡丹本是花中王,花中的君子压群芳,百花相比无颜色,他偏说,牡丹虽美花不香,玫瑰花开香又美,他又说,玫瑰有剌儿扎的慌,好花哪怕众人讲,经风经雨分外香,大风吹倒了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字字句句,敢爱敢恨,聪明大胆。

  鹦鹉学舌说到这里,才真汗颜。这大戏的魅力恐怕只有靠戏迷们自己去品,任谁也无法尽道其中的奥妙。愿更多的人喜爱戏曲,感受这集美术、音乐、体育、文字、思想为一体的传统文化,这样也不会知音难觅了!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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