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南寨山上的相思花渐深渐浓,满目金黄,微微的晨风,把幽幽的相思花香,送到山上每一个角落。一声清脆的哨声,唤醒南寨山怀里的二炮连。
晴好的天气里,连队新兵训练课目重点是班炮兵操。跟着一排长学习专业,我的心情像这春日的阳光一样,暖暖的。
昨晚二排几位班长在一起商议、讨论,正式确定炮班人员位置。早饭后四班长把我和四班的汪建文,指挥班的夏礼春,叫到一起:“你们三个人,跟一排长学习瞄准手。”从背座板,到扶脚架,现在可以摸瞄准镜了,我的心里一阵小激动。
一辆吉普车直接开进营区,团长来了!连长、指导员陪同团长走向连部。少顷连长吹响全连集合的哨声:“全连电教室集合!”
全连到齐,团长站在讲台前。
“全连都有,立正、稍息!团长同志,二营炮连集合完毕,请指示。”连长敬礼汇报。
“坐下!”团长回敬后,自己也在前台坐下:“今天我代表团党委过来宣布一个决定!团轮训队申请多次,要求建立一个标准化训练靶场。团党委认真考察、研究,报上级批准,决定把二营炮连由全训连队,现改为施工连队,帮轮训队在赤土山上修建靶场。轮训队队长任施工队长,二炮连全员参加,连长、指导员在组织好施工人员的同时,要到现场指导,监督施工安全,搞好后勤保障……工期为三个月。”
听着团长的话,我内心里有些失落,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我正在一点一点地进步,现在要放下枪、炮,与铁锹、板车为伴,我真的不甘心!
“可能有些同志,有些想不开!”团长见大家情绪不高,环视了全连干部战士缓缓道:“我再来给大家详细阐明一下,关于这个决定对你们连队的得与失,……全团只有你们一个施工连队,团领导心里清楚,在年终评奖,考核,适当地做些照顾,别的连队也不会有意见的,考虑到施工劳动量大,我和后勤领导商量,对施工人员每天每人补助五角钱伙食费……。”
团长的吉普车刚下山,送施工工具的大车就上来了。卸下成梱的铁锹、洋镐和几辆小推车,看着这堆新“装备”连长没有了组织训练的心情。连领导聚在一起商议施工事宜。
连务会上,指导员做施工动员:“这次上级领导安排我们连施工,修建团训练靶场,工期短、任务重,是对我们连的信任,也是对我们连的考验。虽然我们都没有思想准备,但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全连要统一思想,团结一致,克服困难,坚决完成任务……”
“该讲的指导员都讲过了,我连本身缺编,加上借调、集训、入学考试、探亲等在外人员,家里就剩这点人了。”连长无奈地环视着大家。“经连领导商议决定,我和指导员、副连长三人轮流带队,一排长负责施工现场一切事务,连部留一人值班,其余人一起施工。白天哨改为一人一天,佩带手枪;夜哨由双哨改为单哨。为节省时间,司务长组织好炊事班,午饭送到工地上……最后我还要强调,注意施工安全!解散后,全连准备,明天开干!”
分发工具,全连人手一锹,每排两辆小推车另配两把洋镐。领到了新的“武器”有人欢喜有人忧。我生在农村,自小和泥巴、黄土为伴,放下手中的枪炮,换成铁锹、洋镐,心里很不是滋味。
太阳再次跃出海面,晨光洒在南寨山上。连长带着吃饱喝足的我们,推着车,扛着锹、镐,背着水壶雄赳赳,气昂昂,走出营区。
赤土山,三十六角湖畔的一个平常的小山头,山脚几间石头砌的平房伴着一幢二层楼房,门窗拆尽了,墙体上留着一个个大窟洞。这里曾是我团的一个连队,在八十年代大裁军后撤编了,留下这些搬不走的石头房子,静静地䇄立着,在向我们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轮训队长早已带领通信员,把原先的老连部整理了一下,在这里安营扎寨。见到我们的到来,立即比划着布置:“我们的任务是以楼房前的水泥操场为中心,把左边山坡上的土挖下来,填到右边的洼地里,把原先一百米的平地拓宽成二百米的射击靶场。”
“两边地上的地瓜、花生怎么办。”望着村民在这片遗弃的空地里,种满的绿油油庄稼,连长有些心痛。
“团长希望能在三个月后,团骨干集训时用上新靶场,我们等不及了。”队长挥动手臂,狠狠地在胸前扫过。“这一块产权是我们的,我已通知过村里了,放心干吧!”
听完了队长的介绍,连长指着左边的山头,做了简短而煽情地动员:“同志们!你们都看到了,摆在我们眼前的任务光荣而又艰巨,大家有没有信心跟我把这座小山铲平!”
“坚决完成任务!”全连战士高举紧握拳头的右手,异口同声地高吼着。
见大家情绪高涨,连长大手一挥“开干!”
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老连队,仿佛又活了过来。沉寂多年的训练场上沸腾起来,一辆板车两个人推,一人抓一个车的大把,三个人装土。战士们一字排开,就像训练场上一样非要分出个高低,一排跟二排较上了劲,比谁装土又快又满;比着谁的板车返回得快。
我和朱建设抢到了推板车,一激动直接把车推进洼地里,车轮和车身在翻滚中分了家。原来推车也要技术的,我们俩用力过度,掌握撒手时机的火候不够。经过一番“抢救”、修复,车子完好如初。
一排的战士们正为遥遥领先而洋洋自得,大力士二班长一时兴起替下李小江与阿黄搭档推车。有了绝对的力量逢坑也不再绕弯,两人跑得“嗷嗷叫”车速大增。在一排众人欢呼声中,板车“咔嚓”停住了!车轮子O形变成了D形,一个小土坑把钢圈颠废了。
与我们同甘共苦的连长及时叫响暂停,调整战术:“同志们的劲头足、情绪高,值得表扬。这山头,不是一天两天能铲平,你们还是悠着点,累坏了手中的家伙可以换,累坏了身体那可就要歇菜。”
善于总结经验的一排长补充道:“推板车,是有技巧的,过操场这段平路,尽量绕开已破裂的水泥路面,别小看这些小坑小蛋,那可是车轱辘的杀手。倒土是关键,总结四个字:稳、准、狠、齐。接近目标时,两个人抓板车大把的手要稳;选择倒土空隙准;倒土前冲刺要狠;两人放车把手的手要齐整。”
我和朱建设试用一下一排长分享的经验:瞄准好倒土的方位,发力冲刺高喊:“一、二、三、放!”同时撒手,整车土在惯性作用下一倾而尽,真是好办法!
火热的现场降了温,反而变得有条不紊,效率更高。队长找来了工具,当起修理工。
饥肠辘辘的时候,司务长带领炊事班的几个人,抬着两口大行军锅,挑着两个大铁桶,给养员推着挂着大竹筐的自行车跟在后边。
连长一声:“收工!”大家纷纷迎上去,如众星捧月般,把炊事班接到一楼大屋里。
“我已听到同志们肚子在叫唤,快在箩筐里拿上碗,自己盛饭我分菜,一个个吃饱喝足有劲来移山。”司务长边说边揭开锅盖,一大锅香喷喷的白米饭,一锅热气腾腾的紫菜鸡蛋汤,两铁桶里一荤一素两样菜。饭装满了,菜打好了,“咦!筷子呢?”
“筷子呢?筷子呢?”炊事班老班长急得团团转,问新兵王树林,问给养员阿光。
“有碗没有筷,看看大家怎么吃菜!”司务长则不紧不慢地开着玩笑。我们饿急了,顾不得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手抓饭”。
司务长见状招呼一脸尴尬的炊事班长:“走我们也来铲铲土,推推车,体验、体验,移山多辛苦。”适时带着炊事班溜开。
饭后,太阳升到头顶,火辣辣的。连长让大家就地午休。底层有点潮湿,我们爬上二楼,找墙角靠、躺、蜷缩着,眯上眼睛。
收工的路上迎面撞见,正在进行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训练的五连战士,他们张着大口,喘着粗气,向散漫的我们投来羡慕的目光。而我不由又怀念起虐我千百遍的五公里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