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饭打包
汤碧峰
餐桌上没吃完的菜打包回家，这已是很常见的行为，没什么可奇怪的，饭店也欢迎你打包回家，既是减少工作量，大量食物倒进垃圾桶，费工费时;同时也尊重厨师的劳动，倒太多的剩菜，明面上总是厨师手艺太差。可你见过将剩饭打包回家的吗?有，但不多，而我就是不多的人之一。
孙子就读的学校组织研学旅行，我作为家长随行，中午由家长烧“野米饭”，孩子们完成项目后过来吃饭。孙子这桌由我烧饭，饭桌上五个孩子、五个大人，孩子们胃口小，吃好后尚剩半锅子豌豆菜饭，我对收摊的阿姨说：那么好的饭，你可以拿回去吃的。阿姨说你们不要就倒掉。
孩子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人在整理物品，眼看阿姨要倒饭，我实在心痛，来不及细想，从背包里找出一只塑料袋，将半锅饭装袋背身上。路上，有两位妈妈在说包太重，我搭腔说我的包更重，我将吃不完的饭带来了，没想到她们也说将饭打包了。一阵心慰，原来家长中有高山流水。
回到家，老妻不停地抱怨，说我的塑料袋不卫生，那是装过水果的袋，不知有多脏。不过她并没有将饭扔掉，而是将袋边上的饭洗一下煮稀饭，她和我生活几十年，对我的行为早已习惯了，因为这已不是第一次。
家庭聚餐，有时候主食订的是菜饭，可当主食送上来时，往往大家已饱了，剩饭很多，看着那么好的饭将被倒入垃圾桶，我心痛不已，于是将饭打包回家。去烧“野米饭”，吃剩的饭都要打包。有一次烧焦了，锅巴成了焦碳，妻怎么弄也弄不干净，可还是煮稀饭了。
对饭的爱惜，我几乎到了心理疾病的地步，家里从儿子到孙子，不许浪费一粒饭粒，掉桌上也要捡起来吃下去，饭吃不完放着，饿了再吃。在单位食堂，同事说我的饭盆是最干净的，从不剩一粒饭菜。我对他们说，从小养成的习惯，饭菜可以少打一点，但不能浪费，倒了可惜。
有同事总是多打饭，吃一半倒一半，我劝过几次，为什么不少打一点，浪费粮食要遭雷劈。可同事和我的理念不一样，说我们是出钱的，为什么要给承包食堂的老板挣钱?少打饭不是便宜他了吗?观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在我四岁的时候，因家庭变故，我被送到在农村的外婆家，正好赶上国家困难时期。先是吃食堂饭，大队食堂打来的两钵头稀粥，一人一碗，不够填肚子。外婆和舅舅一家住一起，舅舅家孩子多，让我最忌恨的事，是轮不到添盛过粥的钵头。
有一次，因为饿，我对外婆说，别人用米糠做饼，我也想吃，外婆就做了几个让我尝，可咬一口根本咽不下去。后来食堂垮了，分了自留地，于是种出的青菜萝卜加在稀粥里，虽不好吃，可也能吃饱，而玉米磨粉做成糊加上青菜也是主食。
不仅仅是挨过饿，后来也有过种田的体验，拔秧、插秧、耘田、施肥、割稻，哪一样不累?插秧要快，退到岸上脚上已叮满蚂蟥，叮浅的拍一下打下来，叮深的拔出来血流一腿。耘田要跪着前进;割稻一天下来，两条腿下不了床。
为了让庄稼长得好，必须在田里施上农家肥。和表弟表姐们一起捡过猪粪牛粪，烧过草木灰，集灶灰等，送到生产队换工分，将自家粪坑的粪定期抬到生产队的大坑，然后由生产队组织劳力投放到大田。
当我十六岁参加工作时，一个一米七的男孩子，体重只有94斤，腰围一尺八。这个尺寸对于现在减肥的女孩子来说，是美丽的象征，可我那时候却是从小营养不良造成的，从脸色上就可以看出来，属于面黄肌瘦类型。
我常对孩子们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不是说说的，那种辛苦没有过体验无法形容。虽说现在种稻收割已用机器，但种粮终究还是不易，爱惜粮食自当珍惜碗中的每一粒剩饭。
二〇二三年五月十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