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春节便是中国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但实际上,“春节”这个名词,仅使用一百多年而已。民国以前,中国人始终称农历正月初一为“新正”、“元旦”、“正旦”。
进入民国后,北洋政府采用西方的公元纪年法,西历中的1月1日是一年之始,故称其为“元旦”;而农历正月初一,由于接近春天之始,故称为“春节”。广义的春节,实际上从腊月二十三的“祭灶”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为止。
多少年来,春节的风俗,始终在延续着;它是一个家庭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也是中国人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
青少年时期,在故乡贵州修文的六广过年,事前要做很多事,至今回忆起来,充满童真、充满乐趣、充满深深的乡愁。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农村实行集体经济时期,家乡虽然经济不富裕,物质生活单调,但过年还是非常热闹的,父母亲很重视。结合家庭实际,总要提前准备办年货;慈祥能干的母亲,先将家里的黄豆找出七八斤,用温水浸泡。
第二天,即可用小磨,磨成豆浆。然后倒进大铁锅,煮沸、用白纱布过滤;豆浆再返回大铁锅内,微火慢煮,即成豆花状。父母一般要做两锅,一锅为水豆花,过年食用;一锅要用箱板榨成豆腐,一些用来做豆腐乳,剩下的烘烤成豆腐干,过年时炒来吃,味道很正宗。那时农村,除少有的猪肉外,炒豆腐干,也是一盘好菜。
过滤出来的豆渣,除喂猪外,多数人家都要留一部分,放上四五天,待有点臭味时,做成粑粑状,在煤火边烘干,成为“豆豉粑”。做辣椒水时,放点揉碎的豆豉粑进去,香味独特,是一道不可多得的“下饭菜”。
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大,过年前,父母总要安排好几件事,让我去做。首先是拌稀煤,背起背兜,去附近挖黄泥巴,起码要背两次,一次五六十斤,两次一百多斤才够;拌稀煤时,先将块煤拣出,用煤面拌黄泥巴,拌匀一大堆,在顶上刨出一个窝坑,里面加水,再反复搅拌。这一堆稀煤,够家里的大灶和烤火灶烧十天左右。
其次,家里除喂有一头水牛外,还有一头母猪,每年产两窝猪仔,十多头小猪,满双月后,运到六广街上猪市去出售,换回资金维持一家人的日常开支。每当过年前,父母总要按排我背一些稻草和包谷草,放在牛圈楼上,用来喂牛;除此之外,还得去割几背猪草,背回家用刀砍碎,煮来喂猪。稻草、包谷草和猪草,要备足一周以内,够猪、牛食用。
过年前,母亲特别辛苦。要去街上买不同花色的布料,给儿女们做新衣服,及新鞋子,常常做到三更半夜。春节时,大家穿上新衣新鞋,心里特别高兴。
记得过年前几天,父亲都要安排我打扫卫生。我家住的木架房,盖小青瓦;门口是一个石院坝,必须用竹扫把清扫干净;还有后阳沟,要用铁铲,铲除淤泥、树枝、枯叶和杂草等垃圾。老人们说,只有把房屋周围打扫干净了,“财神”才好进入家门。
年前,父母还得泡上几斤糯米,泡胀滤干,蒸熟放入粑糟内,打糍粑。然后捏成糍粑,大的三五个,凉干后备用,可切成细块拌甜酒煮来吃;小的十多个,凉干后,春节期间在煤火上烤来吃。
我稍大一些,读小学五年级及初中后,每当腊月三十过年前,要抽空上街买来红纸、毛笔和墨汁,写春联,是我必须做的事。大门、两边小门,以及室内小门,每年都要写上好几幅对联,熬好酱糊,亲自贴上。哪怕毛笔字写得不怎么样,但红纸黑字,贴上后也给春节增添了许多喜气。
年前三天,母亲还要选质量较好的糯米,在盆内用温水浸泡好,捞出滤干,磨成粉子面。大年初一早上,用糯米粉子面包汤圆(又称猪儿粑),母亲特意放入几枚五分硬币,煮好各自一大碗,少则五六个,多的八九个,谁吃到五分硬币,高兴得没法说,预示新的一年里运气好,无灾无病,能挣钱。
欢度春节,毕竟一年只有一次。年前,父亲总要去街上,买上几斤猪肉,好的一些大年三十晚上炒来吃,差一点的用来炖萝卜。我要去地里扯来七八斤萝卜,炖一大锅,可吃好几天。
此外,家里每逢过年,必须杀一只老母鸡,四五斤重,肥的剔下来炒一盘,其余的也用微火炖熟,放入作料,年三十晚上,又是一道美味佳肴。
以上诸事做完,春节期间的初一、初二、初三,可尽情玩耍三天。大年初一早上,吃完汤圆后,我约上三五玩伴,结伴一起去三四里外的六广河边,一边观赏六广河美景,一边在河沙坝里拣鹅卵石,专门拣一些独具特色、精巧、色泽好的鹅卵石,随便有几十颗。直玩到下午四五点钟,才慢慢返回家里吃晚饭。
春节逛庙会,是每年必须去的地方。我家所住的广城村,历史上称“六广城”,据史料记载,建城时期在明朝,比现在的修文县城,建城时间还早。当年辉煌时曾建有八大庙,后来由于各种原因大多被毁,只留下遗址。大年初二、初三,我们一般会去神火庙、地藏寺玩;神火庙只有一个石院坝,人们聚在一起淡天说地,摆龙门阵。有的在路旁,用尖石刨出一个小坑,丢五分硬币,俗称“丢窝儿”,有点小输赢;手气、技术好的,可赢几角钱。半山腰的地藏寺,还有一个厢房在,正殿石阶下,仍是一个石院坝,上去玩,大多是怀古。
保存最好的,要数位于上广城的太平寺,正殿及两边厢房还在,中间仍是石院坝,因此来这里玩的人较多,春节期间每天上百人,很是热闹。
过年那些事,林林总总,回忆起来,很是有趣,至今韵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