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漫长的河流无源可溯。
在蒙东贡格尔草原的冬夜,我见过老牛舐犊,也听过年老的草原母亲给拒绝为新生羔羊哺乳的母羊哼唱哺乳歌。那是两个让我深深震撼的场景——人、动物、自然合为一体,我站立在边缘,注视并倾听。从任何一种意义上来说,贡格尔草原对我的改变都来自那两个相隔不远的瞬间。
情感这个词未免显得过于苍老了。谈情感么?讲情感么?这有什么区别吗?翻阅人类典籍,情感之海翻涌,伴随着阴谋与背叛。情感的概念从渺小到博大,从卑微到崇高,从语言到心灵,从啼哭到墓碑,从轻慢到信仰,被记录的,就如沧海一粟。
一只燕子飞回屋檐,它口衔幼虫喂养雏燕;科尔沁银狐奔走严冬沙地为幼崽寻找食物,就如雪夜里流动的火焰;一只豹子在悬崖上望着黎明,另一只豹子刚刚死去,就在它的后面;在微风里,母鸭带着幼鸭凫水,水面上留下银色的涟漪;秋天,玉米衣包裹着成熟后金黄色的颗粒,缨穗干枯,黄色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干涸的河道,鹅卵石和细沙闪闪发光,似在燃烧,又如低语;天空里云聚云散,斗转星移。不能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因为人类就在其中。
为什么我们常常感觉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异常疲惫?我们生于斯,死于斯,我们真该在花开一季里得到一些启示。阅读经典,那些保存在书籍中的、在荧屏里的、在音乐旋律上的、在诗歌之章最深处的人类的情感,总会在瘟疫和战乱中破碎。究竟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人类社会放下纷争,同望大地天宇,同念这无尽漂浮中的伟大的赐予,用心感知真正的美好和不朽。
情感的差异性是由对象的不同而产生的。家庭的、宗亲的、地域的、疆界的、民族的、宗教的、文化的,还有其它,这也决定了表达方式的多样性。就我们个人而言,如果情感取决于好恶,那就没有深远可言了。我的意思是,在长久的情感中,有一个不可颠覆的真理。
我是充满了敬畏之心的,我笃信在我们近旁,甚至在我们的体内,都有神秘的物质在不停地穿越,我们看不到,触摸不到,不等于这类神秘的物质不存在。况且,我们连自身的认知还停留在令人生疑的某些医学上。
我们能够理解一只丧偶天鹅的悲痛吗?那只悲痛的天鹅为什么放弃了生命?还有落单的企鹅,它在冰川上挪行的小小的身影;最后,我必须提及为主人离世而绝食而死的狗,它最后张望的眼睛……
我相信诗歌的预言,诗歌是通远的,是能够脱离了地球的遥远,是这样的情感倾吐苍宇,证明人类血脉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