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类最亲近的鸟类莫过于燕子。一日下乡，见农家堂屋，后墙顶拐处，悬有燕巢，簸箕形状，外观较粗糙，似乎尚未完工。偶然遇见的惊喜，便举起手机拍照，也许因我的扰动，一只燕子“嗖”一声，飞出了大门。我也奔出堂屋，追寻着燕子的倩影。
屋外空中有一根电缆线，几只燕子站在上面，成双成对唧唧啁啾地叫过不停，卿卿我我，呢喃细语。
我驻足观望，再也不愿惊动它们了。
我几十年没见过燕巢了，但这样的场景，自幼时，就镂刻在我的脑中，经年过往，印象还是那样的深。
我家的老屋为黑六间的结构，房间光线昏暗，只有堂轩稍宽敞一些，屋瓦上安装三片品字形亮瓦，终日有光照进来，让堂轩充满着生机!
堂轩的屋脊上有根椿树大梁，上面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这是农家最华美的装饰了。
从我记事起，大梁上都有一至二个燕巢，每隔几年，燕巢要挪地重筑，大梁上便留下了燕巢的斑斑迹迹。有一年春节前夕，全家人搭梯子，动手清洁了一次，但燕巢绝对不能触碰。
每年三月初，桃花初开的时候，燕子万里迢迢，从南方回家了。
燕子归来寻旧垒，它们有极强的记忆力。一只燕子先行飞进堂轩，转几圈，叽叽喳喳，似乎跟主人打招呼。过一会，另只燕子也飞了过来，双双栖落在旧巢上。
燕子与我们同在一个屋子，生活起居的时间大体与主人同步。天麻麻亮，主人开门，它们飞出去觅食，傍晚，在主人关门之前入巢。晚上，主人们要睡觉了，它们也安静休息，不吵不闹。
乡村人家大门通常都是敞开的，但也有特殊的时候，主人有急事外出，大门要落锁，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便将侧室通往堂轩廊上的木窗子打开，燕子心领神会，从木窗子进进出出。
燕子每年都要生儿育女。五、六月份的时候，燕子孵出了两只雏燕，它们夫妇二人，分头出去找寻食物，嘴上衔来各样的昆虫，一口一口地喂着小燕子。十天半月，雏燕毛儿长齐了，便趴在窝口探头探脑对外张望。再过几日，老燕子便毫不留情地赶走雏燕，让它们另觅他处栖息。
燕子的到来增加了全家人的生活情趣，但也有恼人的场景。燕子不讲卫生，总是站在窝沿边朝下大便，地面上脏兮兮的。好在农家室内地面都是土质，脏迹多了，三天两头用铲子刮，这时候，大人总是冲着燕子大吼，“你这个畜生，就不能在外面拉完回家”!
乡村人家最忌讳燕子不进家门。隔壁邻居连续二年燕子不入家，女主人急不过，找瞎子卜卦。瞎子掐掐手指，淡定地对她说，“你家大梁燕子窝边上可悬挂什么重物的?”女主人想了想，手捶脑袋，大惊失色，“有，有，老不死的在燕窝边吊了一袋稻种子”。
无独有偶，邻居家移走这袋种子后的不几日，燕子还真的到了他们家。
燕子身形娇小，起飞后尾巴呈剪刀状，流线型快速而优美。人类受燕子的启示，发明了一款燕尾服，后身长，后衣片呈燕尾形，两片开衩，身材欣长者穿之别有风趣。我们常在音乐会上看见指挥家们着燕尾服面朝乐队，背向观众，飘逸的燕尾配上指挥棒的挥舞，观众观之如醉如痴!
燕子主食以蚊、蝇等昆虫为主，一只燕子几个月能吃掉25万只害虫。它之所以冬季南迁，主要受食物链支配，因为北方冬季冰天雪地，无可食之物。
正是燕子这些优点，千百年来，成为文人骚客笔下的宠儿，寄情燕子，或表现春天的美好，传递惜春之情;或表现爱情的甜蜜，传达思念情人之切;或表现世事变迁，抒发心中的感叹与悲凉;或表现羁旅情愁，状写漂泊流浪之苦!摘录几句：“鸟啼芳树丫，燕衔黄柳花”，“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有如社燕与飞鸿，相逢未稳还相送”，可谓汗牛充栋。
城市没有燕子。我所住的小区，规模达数千人口，院内树木葱茏，四季有花，鸟飞蝶舞，生机盎然。环境这般优美，照里不缺燕子，但恰恰不见燕子的踪影。也许农村天地广阔，八面来风，食物丰富，更利于燕子的生存吧。
遗憾挥之不去。
我孙子，幼儿园上学，最会唱一首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有一次我问他：“见过燕子吗?”他说：“图画书上见过”。
我们喜爱燕子，但对燕子的感知，区别是孙子来源于书本，而我在自然界中学习。
但我很好奇，下一代的回忆里会有他爷爷所知道的，这些大自然的趣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