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

【菊韵】母亲的扁担(散文)

作者:艾梅   发表于:
浏览:44次    字数:2116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0407篇,  月稿:1557
  家里的柚子,于一场漫长的干旱后居然大丰收。金灿灿地,艳丽在乡村萧索的冬日里。那是父亲闲种在门前菜园子里的,收了两千来斤,堆在屋角里。父亲四处呼亲唤朋来家搬运。如果母亲在,就要忙着挑一些去市集上去叫卖了。

  母亲,有一根扁担。它是褐色的,冰凉光滑,中间弯着,像我那乡村古老石拱桥沧桑的背脊,在我的梦里,它是我天空里挂着的半弯月亮,闪着安宁祥和的光。母亲用它挑过米粉挑过李子,像个游走的货郎,叫卖在一个又一个零星散落的乡村里。更多的时候,这个扁担挑着的是菜园子里长出来的菜。

  我的童年里有一个米粉厂。母亲常常拿了家里的米去换成米粉,放在篾箩里,拿扁担挑了,于早上吃了早饭出门,走村串巷去卖粉。母亲有一杆秤,还有一个半掌大的布袋子,布袋子是母亲用来放钱的钱包。秤用来称粉,还称米。如果想买粉的人荷包里一时短了钱,是可以用米来交换的。米家家都有,这样就扩大了米粉的销路。只是,母亲的扁担就不好减轻重量了。母亲常常于归家时扁担两边的篾箩里装了半箩筐的米。不知道母亲走了多远的路,流了多少的汗水,才把一担米粉变成了再一次压着她瘦弱肩膀的米。当然也有钱。待吃完晚饭收拾停当,母亲就取下系在裤腰右侧的钱袋子,松开袋口的皮筋,毛票和零分子都倒出来。我开心地数着钱,母亲也是高兴的。母亲惯常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怀里有!说这话时,母亲是自豪而满足的。这时,母亲也会给我一点钱,让我可以买那五分钱一根的麻花解馋,我的眼神有太多时候跟在卖麻花的挑子后面,像个失魂落魄的流浪者。我时常似乎听着了那在一层又一层油腻薄膜里躺着的麻花的窃窃私语。我还可以买一个漂亮的头绳扎在头上,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地梳我的头发,直到不知道把头发怎么办才好。父亲素来节俭,他只会给钱我们交学费和买学习用品。吃的零嘴还有小孩子玩的玩意以及漂亮的衣服,都是从母亲那里得来。

  当然,水果也有得卖。家里于分田到户后分得了三棵李树一棵梨树。我跟母亲在山下的李园里摘李子。模模糊糊记得母亲站在树杈上摘,我在地上捡不时于树上掉下来的。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只有我跟母亲两个,可能是父亲那时候在外地工作的缘故吧!待李子装满了两个箩筐,母亲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蹦蹦跳跳着。一路上,扁担咯吱咯吱,鸟儿唱着清歌,我以为极是好玩。当我因为看什么稀奇的东西,掉得远了时,母亲就停下来等我。额头上的头发已经湿透了。

  摘了李子就要挑于铜山口矿的市集上去卖。母亲的那一担李子,把母亲的扁担的中间压得更弯了,两头低低的,那扁担上挑着了母亲那随着春天的梨花李花绽蕊时一起蓬勃的希望。母亲要挑着去卖给矿上每月有工资的工人。市集上卖不完的,母亲就又要游走于各个村庄去了。我们那一块,一般人家也有或多或少有果树的,所以附近并不好卖。母亲只能往离得更远了的村子去。当时的农村,没有多少家庭能奢侈到去买水果吃。所以,母亲又照例做着以物易物的交易。天黑母亲回家时,扁担上挑了没卖完的李子,米,还有满身的疲惫,继续压着扁担的两头,压着母亲的肩膀。不知道母亲复又走了多少的路,流了多少的汗,瘦弱的肩膀受了多少的碾压,过着了这一天。晚上,母亲照例要盘存她这一天的收入。端午节要到了,母亲将要回家看外婆,除了肉,还要买上一点外婆喜欢的点心。我们兄妹又能跟着母亲一起去外婆家走亲戚了,真好!父亲的一点工资,有多少地方要指望着,母亲也不好从父亲那里要很多的钱。

  那根扁担,更多的是挑菜。有菜要卖的头一天黄昏时分,母亲把菜收摘了回家,于晚饭家务做完以后准备她的菜篮子。豇豆和白菜拿稻草或者是布条捆扎好了,在菜篮里码放整齐。无数个天寒地冻的冬日凌晨,我模模糊糊在母亲早起的脚步声里,遥远地听着了母亲扁担上的铁钩子扭动的声音。母亲窸窸窣窣一阵子,然后是家里后门重重被关锁上的声音,家里复归沉寂,我又迷糊睡去。乡村的凌晨,有一种让人的毛孔无端地紧缩头皮发麻的安静。母亲的脚步声惊动了某一条狗,它狂吠了起来,然后是一村子的狗叫嚷成一片。待母亲的脚步声远了,狗叫声也从零落到归于平静。母亲急促地足音,和着扁担的咯吱吱的乐音,陪伴母亲一路的孤单,也给母亲壮胆。母亲踩踏着黑暗,母亲瘦小的身影被夜色浓浓地包裹,黎明的曙光还在山那边的遥远的地平线下沉睡。

  母亲卖完菜回家时,往往是中午或者更晚一些,然而,扁担两头菜篮里并不会空着。有时是那长得有点老气横秋了的藕,有时是两块方方正正白白胖胖的豆腐。偶尔还有筷子那么长的一条或两条鲢子鱼,僵硬了的身体上,眼睛已经没有任何光泽地白了,在母亲的扁担下轻快地晃着。无论如何,有藕吃、有豆腐吃、有鱼吃的日子,总是会让我们狂喜不已的。尤其是鱼,餐桌上并不是可以经常得见,塘里的鱼须等到过年才可以捞上来。所以,母亲于扁担挑回来的鱼,给我们的惊喜是无与伦比的。母亲的扁担还挑回了几根油条的日子。那油条被纸包着,露出金黄黄的两头,仿佛在招摇着。三根,我们兄妹一人一根,那香味,让我们的童年显得富足而有底气。母亲说别的孩子有得吃的,不能让我们太欠嘴了。

  父亲,给着我们的童年,是一幅画的粗粗的边框,而要强的母亲,用她的扁担和瘦弱的肩膀,同着父亲一起,给我们童年的画里充填过富足而快乐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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