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

粤都的低处

作者:农民老张   发表于:
浏览:36次    字数:2971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1334篇,  月稿:1184
  我举起长焦,录国内最高的广州塔,纤细的建筑也变得有细节起来。小蛮腰下,方圆几十公里珠江流域,是高矮不一分布的商都,民居,公园,二沙岛海心沙的江流,是城市血液的隐喻。天河从农田生长出广州最密集的CBD高层建筑群,越过中轴其它区的建筑稀疏拉胯。拉胯在这座城市不是贬义词,是古老还没有整齐让渡给完全现代性的意思,这给发展留下了巨大的多样性差异空间。邻城深圳没有农民,没有低矮,居住久了,我独独喜欢广州的低处,在这生活实在,接地气。我不喜欢姐姐所在的深圳高楼,甚至连做客都不想去,宁愿拉她来广州走巷子走青石板路听听听不懂的粤剧。

  粤都人傲娇的最高三百多米的白云山不属于我,有几次从南岭经从化过白云山,觉得白云山好像就是裤脚下的褶皱,三百多米成山大王,夸张了。平心而论,白云山是广州最美丽的山,是广州的肺,这是当得起的。我出生的湘南山地县,高铁与粤都只有两站里程,有八百多座一千五百多米的山,它们能够抵挡住南海北上的海洋气流;珠江与湘江流域,被山分成北温带海洋性气候和北温带内陆性气候两种不同地貌,那些山都不可以说是我心中的高山,高或低是在人的经验比对中,还有就是地域物理比对中。

  处在高低二元选项,我的情感更多倾向广州的低处。

  今年生日那天去广州南沙伶仃洋,缓慢的公交时间超过我回湖南的高铁时间,我感触大广州是从最低的海面长出来的,有水的绵绵柔情而不全是钢筋水泥的坚硬。面对水袖一样甩开的蓝色南海,水承载宽阔无涯,水构建无限涟漪,这些大海多维度多样性的症候包容,正是我需要的秉性涵养。海水相对的接近零的低海拔,让面对大海思索的我,觉得身处大地海面那种坚实与柔韧的互文性是奇妙的。我望着岸边几十米高的悬崖,那曾经抵御外强的几群炮台,又觉得低处的不远也富有高山仰止的景观,精神向度的低俗与高格其实存在时空的统一场,心怀善行的人,谦卑也可以自低处升腾精神向度的高大,而被人在时间长流中牢记与铭刻。

  南沙海水从零度平面向远处展开过渡,视野里慢慢有薄雾让观察者迷糊起来,雾的深处,是低处的深邃悠远神秘,广州是从透明走向蔚蓝的广大体。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的季节,南岭之南的广州低处,高高的火红的红棉花开了,红棉开花的时候,温感上我觉得是秋天到春天的过渡,广州最冷的那几天也是零度之上,季节是个基于时间的名词,真不好意思说这里有冬天。

  红棉花很美很艳,树高大花硕大,我在文庙和中山堂见到的木棉花树,可能是广州最高大最年长的存在,木棉花红遍天的同时也是它最极致的负重时段,生命中所有超载的东西,高高在上的事物,最终会经意或不经意间坠落到低处。红棉花躺在低处的时候,会有些擅烹饪的粤人,把花拾起来哂干,就成日常或节令煲汤的上等食材,更多木棉花最终是贴合低处,火红变成暗黑,绵软渐至无形消逝——低处成生命的起点与归宿。

  花地河东,河流已经失去了原生态的弯弯曲曲,自然延伸已经被几何直线规范成不再散漫烂漫,这些有了人类划一口令的河水,右偏就进入白鹅潭,这个潭比汪伦邀李白去赋约的桃花潭大万万倍美万万倍,有时还有几千台无人机在世界级的沙面对岸舞蹈,合拍江船卷起的浪以及络绎不绝来粤都寻找印证历史与当下的人。

  旅人很多的时候,我会沿着花地河右岸反向驴行,到珠江的一级支流北江的港汊,静静坐到疍家人的渔港渔船边,看他们相对的凌乱,无序,以及船上的生存语法。我无声体验他们与乌苏里江赫哲人捕鱼的南北差异,疍家人更多采用的不是打开敞亮天空撒网,他们秘而不宣收起地笼的时候,我窥见了零碎生活的隐蔽秩序,是在安静中在不明亮的低处完成的。我从老家南岭瑶寨迁徙到粤都,可能走的是山民与渔民的会合路,粤都低处的旋律,就像高山事物的水中涟漪,对于我是不能完全解密的盲盒。

  我是什么时候首次到的广州,已经无迹可寻,最清楚的事,是到昌岗考广州美术学院。初夏,夜幕降临的时候灯火通亮,同来的乡党靠在海珠桥下,聊着聊着竟然都不愿意去花钱开房了。我们的屁股坐在水泥地上,不久头慢慢向地面倾斜抬不上了,隔着一块画板体验广州沿江之低,睡了有什么美梦或是否被蚊子咬醒,都已经像个人史的底层,陈年旧案模糊无法细说。低处的江岸不绝如缕的江风,让我第二天肩颈酸疼不已。美术考生不像文理生,一榜定终生,艺考生都是一群苦逼到处跑,共同的心情是低处不可怕,怕的是专业首先落榜,开始即结束。这年我没有考上广美,广州给了我一处人生的低处,于是我只能从广州艺考的低处,转寻理科考试可能的高处出口。我同年成为经济法学新生,从此注定了我的专业与美术专业有缘无分,只能从低处向艺术殿堂仰望。

  兜兜转转,我还是又到了粤都。广东知名作家陈小虎说,去除时间因素,了解广州最具象的方式,是从公交站的起点坐到终点,往返。广州几百趟起始公共交通工具,被我慢慢做了已乘坐标记。白云机场每天起落着或大或小的飞机,我无疑更多的是飞行器下的乘客,当公汽或地铁客车穿过梭洲头嘴或珠江江底的时候,我真正明白,我无时不是在粤都低处活着。

  父亲节,孩子要给我换一部苹果手机,我懒得再学os语言,觉得自己的鸿蒙4.0也还没有落伍,于是去吃。粤都美食,有口皆碑,在全城最高的酒店吃了人平一千五的中餐,感慨性价比并没有从低处随楼层升高而走高。大厦之下,是缓缓移动的车辆和蚁行的人,我知道高处味觉快感读秒后,我得重回到低处队列中。

  端午这天我早早穿过小洲村的狭窄巷子,来不及倾听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赏望汲着十字拖匆匆行走的路人,昔日在高高写字楼吹空调的上市公司老板们,此时也成为湿地龙舟上吼声震天的光膀汉子,鲜花红旗圆鼓摇曳催彻,成为南天下龙舟赛抓人眼球敲人耳膜的动感配饰。民风的高处或许让人能产生清凉智慧,但力量一定是基于低处的铺垫而爆发的。

  熙熙攘攘的北京路,我多次注视一处道路地质截面留存,那些色彩色差不同的宋元明清车马大道,那些细碎却罗列有致的不同年代砖石,在前朝的基础上叠加,成为极其自然而难以雕琢的工程组合实证;不远处的光明商厦负三层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公元前221年南越王国粤都城的总水闸,以及后世各朝城市水井的真实固化形态,这些大隐于世的低处景观,曾经是一国显在的枢纽与生存命脉,市井的喧嚣似乎与此处的寂静寂寞无声学的关联。

  读过一篇文章《世界要是没有蜜蜂》,说的是同体雌雄植物,没有蜜峰就没有授粉,就没有授精,就没有下一代,世界将是另一种残缺的乱像。粤都是一个低调的国际大都市,行走的人,都没有蜂的羽翼,只有贴合大地的脚,我猜想,在粤都,蜂从高处看城市低处忙碌的人,或许人也是渺小的。

  七月一个燥热的周末午时,蝉狂鸣着,我坐在粤都华南植物园凉亭旁的石椅上,喝罐装啤酒,向嘴里丢油炸花生仁,天上的云以很拽的步子赶路,青鱼在亭外的水里不是那么优雅地游荡,天鹅浮在树荫下打旽,这些自在的生灵,虽然有点人为限制,但有比自身身体大得多的活动空间——我羡慕它们。

  我的背有点莫名其妙不可言说的刺痒,细看是我背靠的树干,有一路极细微的蚂蚁搬家,这种蚂蚁恐怕十只还没有一粒黑芝麻大。低处向上搬家的蚂蚁给我的提示有二,一是蜜蜂到不了工作的地方,蚂蚁能到,去补位完成,世界总有该有的样子;还有就是大风将要吹了,大雨将要下了,整个粤都,将因为一路小小的蚂蚁搬家,有被淋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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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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