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于岁月的长河,愈发感受到阅读的温度。
出身农家的我,真正意义上的阅读,萌芽于初中上学时期。那时学校除了课本还是课本,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课外读物,不像现在的孩子,课外读物多于牛毛。但庆幸的是班上有位家境甚好的城里同学,后来才知道他父亲在县文教局上班。他经常将订阅的《人民文学》《收获》《当代》等期刊带到学校,我有幸成为这些高端文学刊物读者之一。那时能够阅读这些杂志,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至今印象十分深刻,对于今后阅读习惯的养成,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等到初中毕业,考取中等师范学校。那时的中师具有很大的诱惑,父母都是农民,还有双胞胎弟弟在上学,我考取中师就等于捧上了铁饭碗,吃上了“皇粮”;上学期间,国家还发放一定数额的生活补助,基本上能够满足我的日常生活开支,父母自然十分高兴。在师范学校读书,功课压力不大,阅读兴趣潜滋暗长,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校园文学犹如春天的野草疯长,我给心中仰慕的小城里的作家写信,甚至不揣冒昧登门拜访,至今我仍然保留着其中一位作家的数封回信,信纸早已发黄,但时常能够将我带回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也就是从那时起,阅读的种子破土而出。除了从学校图书馆借阅书籍外,记得图书管理员叶大姐,每次都允许我多借几本带回去,尤其是在周末放假前;我还通过一位亲戚颇费一番周折从县图书馆办了一张借阅证,课余时间完全沉浸在名著的阅读中,有囫囵吞枣之嫌。但在疯狂阅读的同时,也产生了将好书据为己有的冲动。新华书店里那些摆放整齐的崭新图书,但瘪瘪的口袋哪能如我所愿,只能望书兴叹,徘徊在书架前,流连忘返。好在县城里还有几处旧书摊,是我时常光顾的好去处,在那里可以花不多的钱淘得三两本书,淘书的乐趣回味悠长。印象最深的有位张姓大爷,经常将半旧的图书摆放在三轮车里,停放在县政府围墙边上的法国梧桐浓荫下,中午或下午放学后,我会时常跑去,淘到几本自己感兴趣的图书。有时我讨价还价,张姓老人也十分和善,没有斤斤计较,应该看出我囊中羞涩吧。至今摆在书架上的《金蔷薇》(前苏联著名作家康·巴乌斯托夫斯基),定价1.4元,我是花费0.4元购得的。后来他在广场边上租了门面,挂起了“文汇书店”的牌匾,无论是图书的种类还是数量,都成几何级数的增长。还有一家私人书店“天天读书社”,也是吸引我经常光顾的地方。但后来随着教辅资料市场的侵蚀,文学图书的阅读主体日渐萎缩,以文学类图书为主体的实体书店,可谓惨淡经营,直到门面关闭,颇有宁死不屈也不向教辅资料市场缴械的豪侠义气。总之,师范三年的读书时光,是美好而充实的。在阅读之余,我也蠢蠢欲动,开始向外投稿,并小有收获,所得的微薄稿费自然换成了心仪已久的图书。
及至参加工作,我开始购买浙江、百花文艺和译林出版社推出的系列丛书,虽然几经搬家,书脊早已破损,纸张发黄,但都因为留有青春的印记,见证了我当年的读书激情,至今他们仍然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架上。印象很深的是1991年夏天,得知巴金先生的《随想录》在新华书店有售,烈日炎炎的中午,我楞是骑着自行车,赶了近二十里的路,花去了工资的五分之一,将《随想录》买了下来。回来的路上,骤然下起了暴雨,我将书紧紧地裹在衣服里,人被淋成了落汤鸡,但书却毫发无损。回到家里,捧着《随想录》,摩挲良久,眼里充满了激动的泪水。这一幕场景至今仍铭记于心。
时过境迁,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中潜藏的阅读激情重新燃起,或许就不曾逝去。近年来,虽然电子图书盛行,但我买书的热情持续高涨,个人偏好于纸质图书,那种拿在手里摩挲、眼光与纸质相触的感觉妙不可言。董桥先生谈及纸质书与电子书的阅读感受,说电子书“冷冰冰没有纸感没有纸香没有纸声,扫得出大学问扫不出小情趣,感觉仿佛跟镶在镜框里的巩俐彩照亲吻。”我也有如此感觉吧。
在浮躁的社会,能够静下心来阅读自己喜欢的图书,不管是电子图书,还是纸质图书,但自我沉浸在书中的氛围里,是一种情怀,也能汲取激发人生向上向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