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夏季,正是蔬菜瓜果的旺季。凉爽宜人的超市里,各种蔬果也更加丰富,一排排码得整齐有序、琳琅满目。红橙黄绿紫五色争艳,喜人而又亲切。我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家村口,那个属于我们的小菜园。爸妈在其中摘菜、浇水、劳作,孩子们在里面穿梭、撒欢的样子,又会浮现在脑海。
我们家那片菜园,从我们姐弟三个小时侯起就是儿童乐园。一直到我们的孩子又长大,它依然是绿意葱笼又如同花园,是充满着家人快乐的存在。这边,西红柿、茄子、辣椒、秋葵一垅垅成排;那边,豆角、黄瓜、瓠子、佛手瓜一架架列队而立;前面还有一片片的荊芥、韭菜、苋菜、生菜、油菜、小白菜、空心菜。七月中下旬时,有些菜已渐渐稀疏,老去。然而豆角却依然显示出它们无比蓬勃的生命力,呈现一道独特的风景。它虽不像菜园篱笆墙上攀爬的嗽叭花儿那样靓丽,但也是最为抢眼的主角。一来因为给它们搭了架子,大块头、大规模要高出其他菜一大截的。二来盛产期时间的豆角长长的,紧密地排列、垂挂着,就像巧妇串成的竹节门帘子,往往如一堵墙,把菜园隔成了两个空间。豆角在初夏盛花期时,也有一道我甚为喜欢的景观。那时一簇簇一串串紫红玫红色夹式小花迎风招展,小巧精致又玲珑可爱。叶片碧绿中又有繁花点缀,就形成了一道花墙,不免让人直感叹它的雅致与几分壮观。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其实勤劳的人早早就会整理菜园了。天气回暖地温升高就会陆续点籽或栽种各种蔬菜,几天后便都会相继萌芽了。一个个嫩绿的芽尖从湿润的泥土中探出了头,仿佛婴儿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小芽便会渐渐长高,牙瓣上会长出不同形状的叶子,每种蔬菜就都能一目了然、分得清楚了。豆角长得异常快,会早早抽出细长的藤蔓,再缠绕在爸妈为它们精心搭起的竹竿架上,就开始了一边努力向上生长,一边开花结果。所以从小就能看出来在同一起跑线上,豆角可算是一匹黑马,总是遥遥领先。
这种可生吃的豇豆角,我们家乡有三种。两种是市场最常见的,一尺多长,一种深绿,一种浅绿。深绿的这种比浅绿的稍微细一点儿,皮肉薄而实,不容易烂。浅绿色的那种稍微粗点儿,皮肉厚而宣软,容易烂。还有一种比这两种短一倍,颜色浅,皮肉厚而实,从上至下还有条红边儿,最大特点是恋秋。
爸妈一般都是栽种后两个品种,一种豆角栽两架,三四十棵。八月份长豇豆下去,叶黄秧蔫,也不再开花儿了,连架再带秧拔去。接着秋豇豆,就可以吃到九月底。整个夏季,豆角都在默默生长,悄悄地不断开出成串的小花,静静地结一挂挂的果实。就仿佛是一位质朴淡雅的村姑,以其独有的方式,守护着乡村安静地劳作。层出不穷的朵朵小花虽然已不那么艳丽纷繁,但却总能在燥热中给人带来一丝小清新的力量。我爱徜徉于菜园,看小小的花瓣苑如一只翩翩欲飞的小蝴蝶,抑制不住心中的知足和快乐。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平凡如她!也依然想要绽放出生命的光彩!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豆角早早地就挂果了,一条条紧紧地挤在一起的场景无比喜人。它们仿佛在拥抱着诉说久别的喜悦。每当这时节,妈妈便会每天摘下许多新鲜的豆角,为我们变着花样地做美味菜肴。什么蒜蓉凉拌豆角,红椒清炒豆角,蒸豆角,豆角炖肉,豆角焖面,都让人回味无穷。实在吃不完就送给村邻,家家都吃不完时就䒱熟了晒干豆角,等到冬天和开春没菜时吃。
每年夏天,妈妈都会蒸好几锅豆角。院子里的每个树上都会拴上几道绳子。最高的一道比人高点,与胸部持平又是一道,与膝盖持平再来一道。把几棵树都连了起来,绳子上面搭上蒸好的豆角,一进院子就好像是进了八卦阵。每当那时候,心中就无比欢愉温馨,感觉院子里飘荡的豆角香味里,都充满着平凡人家烟火气息的幸福。我们笑称这是“妈妈的豆角八卦阵”,想起来那时,就想起了妈妈年轻时候温婉迷人的笑容。
妈妈做酸豆角,看上去简单就像我们做小学数学题一样,三下两下便成功了。从小到大每年看妈妈腌酸豆角,我却总也腌不出那个味道!妈妈会把豇豆先洗净,拿到太阳下去晾干水分。再去杂物间拎出泡菜坛子,放进豆角。再用花椒、八角、香叶加盐熬成的放凉的料水没过豆角,放上一把姜片、一把蒜瓣、一把冰糖,再倒上一小袋泡椒,最后倒一小碗白酒封顶。密封大概十天左右,黄灿灿的酸豆角就成功了。
那些年,酸豆角肉沫、酸豆角土豆丝,泡椒酸豆角,在我们家是早餐必不可少的菜品。虽然没有饭店卖的好看,但绿色健康,因没采用特殊的香料,味道纯正的很。我从小好这口,从小吃到大,前年夏天回家还带回北京一坛,每次吃都心里甜甜的。有一次小侄女带到单位一坛子,被几个年轻同事一哄而上瓜分了。妈妈从电话里得知后,第二天赶快又着手淹了一坛,还让带去。说来也很奇怪,都是一样的做法,也得到了真传,但是我们都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我儿子更会哄姥姥开心,去年冬天他在香港玩儿,给姥姥姥爷打视频电话。说玩儿得挺开心,就是不想吃东西,不习惯。姥姥一听犯了愁,忙问那怎么办呢?他居然说:“现在最想吃的就是姥姥做的酸豆角,或者扁豆焖面。”没想到爸妈都当了真,因为当时是大雪纷飞的冬天,连镇上最大的超市都买不到豆角儿,竟反复念叨了好几次。
豆角焖面是妈妈的拿手饭,也是我们家的家常饭,基本是一周一次。平时做红烧肉时,妈妈常常会多做一点放进保鲜盒冻在冰箱。想做豆角焖面时,将红烧肉早点儿从冰箱里取出,自然解冻后,切成粗条备用。没有时就现炒生鲜肉,但是比红烧肉做出来的味道会差点儿意思。
制作方法的第一步,是妈妈从姥姥那里得到的真传,先上蒸锅蒸面条。将面条放在篦子上的笼布上散开时,淋上点儿油免得粘连。蒸熟后取出来,就在案板或盖帘上晾面条。妈妈说这样做出的面条保证既筋道又散酥,既有口感又美观,绝不会丝丝缕缕。
趁晾面条这会儿,就可以去把豆角摘洗干净,再用手掰成一寸小段儿。妈妈说这样就保留了豆角的营养,如果先掰成段儿再洗,豆角里边就会进水。妈妈还有个小小的秘籍,就是炒豆角时,里面放一个中个儿的西红柿,或者先炒一两个鸡蛋,还可以炒一个青椒,这些放面里主要用以调色调味儿。
炒锅里倒油,开火油热后放入葱姜丝,先放入豆角,翻炒会儿再放西红柿,确认豆角将熟,再放入熟肉丝翻炒,盐、生抽,加适量水;然后将蒸好的面条倒入炒锅,文火翻炒约3——5分钟。色香味俱全的豆角焖面就可以出锅了,喜欢吃蒜的可以撒点儿蒜蓉,爱吃醋的可浇点儿醋。
别人家吃扁豆焖面都不炒菜了,而在我们家,妈妈是必须要炒一个青菜和拍个黄瓜,还要熬粥。久而久之,我们也都养成了这个习惯,如果少一样就会感觉缺点儿啥似的。
别人家吃蒸豆角,就是拌点儿面和盐一蒸,浇点油一拌便可。而我妈妈蒸好了豆角,必须捣蒜泥,放入鸡精十三香和香油来拌,我们都是也不再吃馒头和菜了,就拿这个吃了一碗还想吃。十七八岁正长个头的时候,妈妈每次都要蒸好多,每人就吃两碗。结果班里同学和村里小伙伴夏天都瘦了,我们是一到夏天就胖了。妈妈还会别出心裁的把蒸好的豆角儿,再油锅里煎一下,一片片两边金黄,那就又好吃又好看。
以前看着妈妈做饭是幸福的事情。后来,接过她手里的厨具,学着妈妈做,让她旁边看,是更加幸福的事情!豆角的美味,不仅仅在于它的口感,似乎更在乎它所承载的那份情感。学着妈妈做饭,传承的也不仅仅是风味,而是对亲人无私的关爱。如今回到老家,看到那些熟悉的豆角架,闻到那特殊的豆角清香,我也总会感到一种亲切的温情。这些豆角,是我与老家、与亲人之间的纽带,它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馨与幸福。豆角仿佛不仅是一种蔬菜,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爱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