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爱喝酒,是我们村出了名的人物。
小时候,父亲酒肉朋友多,春节从外地打工回来,几乎天天都有酒场,经常这家喝了那家喝,为这母亲没少跟他生气。
那时候小,我不理解母亲的不易,倒希望父亲能在家里喝酒,这样我就可以改善下生活,不仅可以一次吃好几样菜,还可以吃到平时很少买的肉食。
父亲喝酒很简单,约上三五好友,弄点花生米、豆腐丝,炒个豆芽菜、土豆丝,再买点鸡爪、猪头肉,配上两瓶二锅头,就开始吆五喝六地喝起来,“五魁手啊”、“六六顺呀”、“八匹马呀”……那时在西屋,我经常听到堂屋里父亲他们喝酒时划拳的声音。
听母亲说,父亲醉酒后虽然不给家里惹事,但也没少出囧事,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到村西头桥西边的同学家喝酒。那次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路过那座没有护栏的危桥时,一个踉跄跌进了河沟里。当时沟里水不多,父亲就使劲往外爬,奈何喝得太多,使不上劲,爬不出来。幸亏他同学和妻子还站在家门口,就跑过来把父亲从河沟里拉了出来,最后父亲被哥哥和邻居用地板车拉回了家。现在提起这事儿,父亲都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因为父亲喝酒,我亲眼看到了父母第一次吵架。那天是大娘家的二哥给孩子吃喜面的日子,中午吃过喜面后,父亲给母亲说他晚上不在家吃饭了,晚上在二哥家吃饭。母亲知道父亲中午喝了不少酒,怕他晚上再喝太多,伤身体。临近晚饭时,母亲就让哥哥去喊父亲回家吃饭。因为哥哥多喊了两遍,父亲也没在二哥家吃饭,回到家就和母亲生气,摔了不少盘子和碗。看到父亲耍酒疯,母亲就躺在床上哭泣,晚饭也不给我们做了。
看到父母生气,我和哥哥不知所措,默默地收拾着地面上摔碎的碗盘。父亲看到懂事的我们,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就在炉子上给我们做鸡蛋挂面。晚饭做好后,父亲让我喊母亲吃饭,母亲说她不饿,继续躺在床上不说话。最后在我和哥哥来回的传话中,父亲亲自给母亲承认了错误,还给母亲讲了几句笑话,母亲这才有了笑意,消了气。自此后,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因喝酒给母亲吵架。
还有一次,父亲到家北一个同学家喝酒,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一堆农活等着他去干。母亲气不过,就让我去家北喊父亲回来,因为母亲知道我是父亲的小棉袄,我去喊他,父亲不会生气。
走到父亲同学家,父亲正和他同学两个人喝得尽兴。看到我来,父亲知道我是喊他回家的,就拿了个鸡爪给吃,让我回家告诉母亲他等会儿再回家。我知道父亲嘴里的“等会儿”不是一会儿,而是很长时间,就不接父亲给的鸡爪,只是嘟着嘴说家里有事,让父亲快点回家。父亲说再喝两杯酒就走,我怕父亲说话不算话,生气地将父亲酒杯里的酒倒到茶杯里,拉着父亲的手就让他跟我回家。看着这尴尬场面,父亲只能无奈地向同学笑下,就跟着我回了家。
回到家,父亲也没有给母亲生气,就拿着工具去干农活了。每每想起那件倒酒囧事,我心里都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让父亲当场难堪,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我一直知道父亲爱喝酒,可我结婚前从未想过给父亲买过酒,一是因为父亲喝酒会惹母亲不高兴,二是自己从来没有这个买酒的意识。后来结婚三天回门,婆婆说需要带两箱酒,我这才想起给爱喝酒的父亲买酒。当时家里正好有两箱结婚时用的海之蓝,我和老公便拉着两箱海之蓝,还有其他礼物回了娘家。
看到女儿给送的酒,父亲高兴地给坐席的客人倒酒:“看看,这是俺闺女给俺带的酒,都得多喝点。”现在想起父亲那时幸福的模样,我心里依然感觉暖暖的。后来逢年过节,我就经常给父亲买些酒,还常常让不爱喝酒的老公陪父亲喝两杯。
随着父亲年龄的增长,年轻时喝酒的随性和鲁莽,给他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损害,心梗、脑梗、高血压,每天吃的药都有好多种。后来,他听从医生建议,慢慢地就把酒戒了。
父亲虽然戒了酒,却喜欢藏酒,家里客厅架子上摆各种各样的酒,有朋友或者客人来家做客时,父亲会毫不客气地拿出他珍藏的那些酒让大家喝。也许父亲年龄大了,喜欢热热闹闹,更喜欢家人们欢聚一堂、共叙亲情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