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个人生命的长河中,总有一些片段,借助某个物品而变得真实生动;总有一些情感,因为回忆而百感交集。
下雨了,恰好路过一所学校门口,正赶上学生放学,大街上一下子冒出那么多伞来,五颜六色,艳丽夺目,像一朵朵生机勃发的伞花。远方苍茫的天际,与地平线的雨雾融成一色。我撑着一把花折伞,行走在灰濛濛的烟雨之中,伞外是雨水的世界,伞下属于我一个人的天地,纷乱的思绪慢慢沉静下来,蓦然想起了旧时的某一段淫雨霏霏的日子,那些日子似乎都与一把伞紧紧连在一起……
雨伞相传由鲁班的妻子云氏发明。鲁班经常野外干活,其妻云氏为其送饭,每逢下雨,常被雨淋,鲁班便在沿途建造亭子,遇雨可在亭中避雨,亭子虽能避雨但无法多建,云氏突发奇想,说要是有一个能随身携带的小亭子岂不更好,鲁班听后茅塞顿开,就仿照“亭子”的样子,把竹子削成细竹条,做成能自主张合的活动骨架,并蒙上兽皮,这就是最早的雨伞。纸张出现后,人们便在伞纸上涂些防水的桐油,制成油纸伞。
(二)
在我懂事的年纪,曾见过油纸伞。生产油纸伞的作坊就在我家附近的小弄边上。我常跟着几个小伙伴到这家叫做制伞社的作坊里玩,看工人钻孔、拼架、穿线、串联伞柄伞头制成伞架。小伙伴的造访,常常会遭到那里干活的大人们的呵斥驱赶。没办法,我们只有隔三差五地在作坊外面玩耍。外面的空地上晾满刷好桐油的油纸伞,那种浓浓淡淡的桐油清香也很好闻。日久天长我渐渐弄明白了许多制伞的知识。
油纸伞主要由伞杆、伞柄、伞骨、伞面等组成。伞托是一块上下可滑动的的圆木,伞骨用竹子削制而成的,又分为长条和短条,长的用于伞顶;短的用于伞托,所有竹条都与伞顶圆木和伞托圆木相连接,形成倒三角形,撑开和收拢活动自如;伞面采用一种叫皮棉纸的伞纸,把裁好的纸张粘上骨架,修边、定型。伞面完成后,刷上一层熟桐油后自然晾干,经过几十道繁琐的工序后,油纸伞便大功告成。
后来,油纸伞渐渐消失,代替的则是黄布伞,其伞骨及伞杆也是竹子做的,伞头包着一块实木,浸润过桐油的伞布,黄黄的,有点厚。
黄布伞拿在手里感觉很笨重,而且开合也相当费力。那时出门前,母亲帮年少无力的我撑开伞。到了学校收伞时,同学们都会把伞头顶着教室墙壁,用力将伞托的圆木往后推,然后摁下铅丝伞键,伞这才收拢。
(三)
也记不清当初都是如何度过雨季的。那时家家都不富裕,雨具很少,一到雨天,如果没有急事人们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但我们这群学生不行啊,雨下得再大,我们也得准时到学校上课。在我读小学的年代,每逢下雨的日子,一家人就愁伞。父亲永远是光着头,冒雨小跑去上班的。我们姐弟仨人,分别是不同学校的学生,全家就一把黄布伞,即使两人合一把还是应付不了。
于是,母亲为我们买了一个竹篾编的箬帽。我那时年纪不大,却虚荣得很,我宁愿被雨淋,也不愿戴个大大的箬帽上学。为了不淋雨,我努力和班里一位有伞的同学搞好关系,那样下雨天能和他结伴而行,这种生活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多年。
后来,市场上出现了一种黑布伞,伞骨是金属的,镀铬的伞杆锃亮泛光,弯弯的伞柄上还包着一截人造皮革。这种“皮柄伞”轻巧好看,撑开时省力,收拢时卷起伞面箍紧,拷扣一扣,很“瘦身”。
“皮柄伞〞对于学生时代的我来说,就是一个奢侈品。好比是现在同学中有一部新版苹果手机一样让人羡慕不已。
当别人都用上了“皮柄伞”的时候,我还在继续使用那把褪了色的旧黄布伞,这种落伍的寒碜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当时心里那种难受劲儿一直都挥之不去。也许从那时起就暗下决心:以后自己一定要买好多漂亮的伞,这种心理就一直伴随着我成长。
(四)
提起伞,不禁想起当年阿姨的那把自动伞。自动伞在那时应该是稀罕物,至少我没有,也是这样认为的。
阿姨那年二十出头,经人介绍开始谈恋爱了。对象是个宁波人。见面后“小宁波”就送了阿姨一把伞,眼见她用手一按伞柄处某个凸起的地方,那伞便“嘭”的一声撑开了,真神气!
阿姨告诉我,这是自动伞,一款能自动开合的伞。连撑开的步骤都省去了,当初想这做伞的人,也太聪明了。
有一天,看到阿姨又跟“小宁波”一起出去了,我们几个大孩子终于有机会亲近了那把自动伞,呆看了一会我忍不住好奇心,开始触摸起伞来。我对大姐说,这伞摸上去又光又滑,不信你们试试。姐试了,她说跟谁的黑布伞差不多,就是拿手上稍微重点。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伞就“嘭”的一声,自动打开了,我仔细一瞧,看见伞里面有好多根细长的弹簧,轻轻地颤动着,每一根伞骨上都窜有一条。正在此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小宁波回来了”,我来不及将伞收拢,扔下伞就跑掉了。其实“小宁波”并没回来,是他们骗我的。直到现在提起这件事,大姐他们还会“咯咯咯”笑个不停。
时间就这样过着,日子总是向好,也并不在意一把伞的事了。我后来换了多少把伞连自己都不记得。出门应酬,丢伞是常有的事,有时明明知道伞落在那里,也懒得回去拿。对伞的依恋,已变得淡漠。现在店家为了促销活动或广告需要,很多时候都送伞,家里的广告伞一年比一年多,下雨天随便拿一把可用。风风雨雨一路走过,伞现在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遮风避雨的生活用具罢了,不值一提。它曾经带给我那种苦涩又温暖的记忆已从心底悄然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