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7年春天,距白居易公元816创作《琵琶行》一千两百零一年,重新打造琵琶亭“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从家乘公交车也就十多分钟时间。自从琵琶亭焕然一新后,独自游览琵琶亭,三易其稿写作了《风雨琵琶亭》散文。琵琶亭成为九江长江之滨一座文化地标,每逢远方亲友来访,都要领人游览一番琵琶亭。
琵琶亭位于九江市滨江东路九江大桥东侧,北临长江,南毗琵琶湖,地处长江堤坝与滨江东路之间,分布一溜烟古朴典雅仿唐建筑群,琵琶亭雄踞其间。公园大门中间横列一米多高巨大花岩石,雕刻毛泽东在1959年庐山会议期间书写《琵琶行》全诗。笔墨苍劲狂野,如行云流水般浑然一体。走进琵琶亭空旷的广场,中间矗立着汉白玉白居易大理石雕塑像,白居易右手拦腰拿书,左手摸胡须凝视远方作沉思状。拾阶而上依栏远眺,碧空如洗,白云悠悠,浩瀚大江一览无余,贯通大江南北的京九铁路大动脉九江大桥,不时传来飞奔的火车轰隆隆跨过宽阔的大江。
琵琶亭始建于唐代,原址建在原龙开河与长江汇口处,一千多年来,琵琶亭屡次毁建,命运多舛。清末一百七十年前,一场兵火,琵琶亭从此荡然无存。上个世纪末,在长江大桥东侧建了一座四合院式琵琶亭,十分不起眼。本世纪初,在原址又扩大用地面积,重新建起一座气势恢宏的楼台亭阁式的琵琶亭,以及配套仿唐古建筑群,主楼台亭阁共三层,亭底两层为九江文化展览厅,情景动漫展现一千年秋天的夜晚,白居易送客于浔阳江头,从舟船中传来了夜弹琵琶诉说身世弹唱琵琶女,白居易触景生情创作传世之作《琵琶行》。后人为了纪念白居易,在送客处建起一座敞开休闲式的琵琶亭。
白居易《琵琶行》诗名气冲天,倘若处在现代信息网络社会,白居易一定成为网红诗人。琵琶亭建成后,凡是路过九江的诗人不妨都要感慨吟诗打卡。白居易同一时代好友元稹路过九江写了一首《琵琶亭》诗:
夜泊浔阳宿酒楼,琵琶亭畔荻花秋。
云沉星没事已往,月白风清江自流。
元稹是白居易同一时代文友知己,俩人一起考取公务员分配到秘书省任校书郎成为同事,政治观点也极为一致,用现在话说三观相同。支持“永贞革新”失败后,元白两人同受牵连,元稹被贬河南蔚,白居易罢校书郎。说明琵琶亭在白居易离开九江不久后就已经建成,元稹乘船路过九江想起好友白居易,他自然要泊船住一宿,浮想联翩写下《琵琶亭》一诗。诗中描绘了一幅同样深秋季节静谧的夜晚,乘船夜泊浔阳江头,投宿酒楼毗邻琵琶亭,秋天的荻花摇曳在轻风中。星云沉寂,月白风清,江水自流,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深邃的氛围。而宋代诗人祖无择的《琵琶亭》抒发了夜晚停泊在湓江(龙开河与长江交汇处)一艘半客船上,诗人在琵琶亭下感到无聊忧愁“莫言司马青衫湿,今日和人亦涕流。”以司马青衫湿的典故,表达了今日行人的泪水,流露出对历史和人生的思索。
白居易作古二百多年后,另一个话太多的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著名文人欧阳修,宋仁宗景祐二年(1036)以“越职言事”的罪名,被贬为夷陵(今湖北宜昌)县令。当他去夷陵途经九江时,特意慕名登琵琶亭凭吊。一样的遭遇使这个醉翁产生了悲己怨世的伤感,悲愤写下了“乐天曾谪此江边,已叹天涯泪泫然。今日始知予罪大,夷陵此去更三千。”诗。一直到清代诗人张维亭《琵琶亭》诗中“一曲琵琶说到今。”从这些诗人描述中可见古琵琶亭对中国诗坛的影响之深,琵琶亭成为九江一处地标式的文化景观。
每回登上琵琶亭,纵目眺望那日夜奔流不息的大江东去,逝者如斯夫,时光仿佛穿梭到一千多年前,公元815年,主张削弱地方藩镇的权势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武元衡在地方任职期间改善百姓生活和巩固西南边疆作出了巨大贡献。他的政治主张遭藩镇忌恨被刺客暗杀。德才兼备的白居易上表主张严缉凶手,权贵指责越职言事。因母亲看花而坠井去世,白居易写作了《赏花》及《新井》诗,被权贵借机诽谤不孝遭贬谪,实质上与白居易写讽谕作品得罪权贵利益集团有关。
政治上崭露头角的白居易贬谪江州,挂个闲职的江州司马游山玩水读书写诗,第二年朋友探访,白居易送友人到浔阳江头,邂逅相遇流落江湖的琵琶女,从而写下千古绝唱《琵琶行》。
琵琶是一种弹拨乐器,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唐代琵琶的发展出现了一个高峰。唐代经济繁荣,歌女盛行,琵琶发展成一种弹唱艺术。《琵琶行》序记载了写作时间和地点:“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白居易在序言介绍了写作时间:元和十年(公元816年),贬谪第二年秋天一个夜晚,白居易送客到江头。地点:原龙开河入浔阳江湓浦口。也就是现在九江市老火车站一带江畔,唐宋时期尤为繁华地带,九江著名的庾亮楼以及浔阳楼都建在原龙开河流入浔阳江开口处的两岸。
《琵琶行》开头写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白居易以瑟瑟作响的枫叶、荻花以及茫茫江中月构成凄凉孤寂的画面。荻花生长水边,似芦苇,秋天开紫色的花,紫色忧郁色,透露出凄楚和感伤的意境,为诗中人物和事件渲染自然环境,寓情于景,让读者如临其境聆听漂泊在浔阳江头琵琶女弹唱,诉说世态炎凉苦难的身世。白居易从长安贬到地僻无音乐浔阳,又是长安流落浔阳江边的歌女,异地遇乡音。
白居易早年因《长恨歌》名扬天下,仕途春风得意马蹄轻,创作诗歌成名后获唐宪宗皇帝的重用,早年身居中央要职,授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府办公室主任之类职务。太子是封建社会储君,一旦奉天承运继大统,白居易相当现在中央办公厅主任之类要职,皇帝身边的重臣,白居易从一名中央要员降职江州司马,还不是一把手,落泊之心潸然可见。
唐朝国家机构在较长时期采用了“道州县”三级制,道辖州,州辖县,与现在地方管辖制一脉相承。“道”相当现在的省,“州”相当现在地级市,九江在唐代就是地级市,管辖现江西道大部分县,而司马官职相当于州主要领导副手之类闲职。白居易连降了几级,此时,白居易心灰意冷写出天涯沦落人,自喻红颜褪尽流落红尘歌女,白居易与琵琶女产生了强烈的艺术共鸣。
从中学到大学都要学习的《琵琶行》一诗,曾经背得滚瓜烂熟,也一直心存疑虑,或许白居易压根儿就没有邂逅相遇琵琶女,他送的“客人”又是谁?唐代诗歌文化繁荣,白居易作为诗歌泰斗,“客人”应该也是文化名人,后人没有在唐代文化史寻到有关记载《琵琶行》中的”客人”蛛丝马迹,也无从考察这“客人”何许人也,更何况夜送“客人”。唐代舟船没有发动机发电,也只有用油灯照明,在茫茫黑夜里行船不甚安全。琵琶女在长安年少因艺技红极一时,人老珠黄被重利轻义商贾所抛弃,漂泊在江湖舟船上弹奏琵琶为生。白居易诗中形容千呼万唤始出来。一个从小当歌女琵琶女,半抱琵琶半遮面,羞羞答答,这委实让人难以置信。琵琶女相遇白居易,以白居易的名气,把诗普成曲卖唱岂不是大红大紫。现代社会的歌星影星,那个不是大富大贵,何况攀上唐代诗歌文学泰斗。显而易见,这首诗的人物和情节是白居易虚构而作。
宋人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认为白居易夜遇琵琶女事未必可信,作者是通过虚构的情节,抒发了他自己“天涯沦落之恨。”这是抓住了要害的,那虚构的情节既然真实地反映了琵琶女的不幸遭遇,那么就诗的客观意义说,它也抒发了“长安故倡”的“天涯沦落之恨。”白居易着力塑造了琵琶女形象,一个红颜褪尽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琵琶女,而女主人公形象塑造异常真实生动,深刻反映了封建社会被侮辱伤害艺人的悲情命运。江州司马在同情琵琶女同时,也坦露了自己要求革除暴政实行仁政而遭受的打击贬谪江州司马。
白居易是否夜送客人,异乡邂逅从京城流落浔阳江的歌女已经不重要,他是把自己与出身低贱歌女相提并论,从而关注底层弱势群体的命运,敢于针对当权者的弊政,反映百姓的疾苦,深刻地揭露社会矛盾。白居易贬谪蛰居九江期间,写给元稹《与元九书》提出“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的艺术创作观。文学艺术关注民生,才具有永恒的艺术生命力,富有历史的厚重和高度。此时,白居易已过不惑之年,联想到自己坎坷仕途,借琵琶女写出:“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白居易运用比兴手法,把自己比喻为红颜消失的歌女,一样遭到当朝皇帝的抛弃,强烈对比,同病相怜,实践诗歌合为事而作创作观。两个孤独凄婉人物形象呼之欲出,产生荡气回肠艺术效果。“座中泣下谁最多?江洲司马青衫湿。”
白居易诗歌着重描写了封建社会现实的黑暗和人民的疾苦,在封建社会文化专制的大环境不为统治者涂脂抹粉,借琵琶女的遭遇,感慨自己的政治身世,用平等的心态共同的遭遇互相同情,一起倾述封建社会黑暗现实的怨愤“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是相识。”
《长恨歌》和《琵琶行》是白居易创作尤为成功的作品,其艺术表现突出特点是抒情因素的强化。白居易诗歌最大特色就是朴实易懂,抒情与叙事相结合,叙述的人物从最高统治者唐玄宗李隆基到社会底层的歌女、卖炭翁。据说白居易写完诗都要念给夫人听,一至修改听懂了诗意为止。白居易诗歌一直传诵于国内外,显示出强大的艺术生命力。
重建琵琶亭落成时隔六年,公元2023年,也是这样一个枫叶荻花秋瑟瑟的季节,10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冒雨沿江堤步行察看沿岸风貌自然生态恢复。也许想起一千年多年前忧国忧民的江州司马,始终心系百姓冷暖的总书记触景生情撑伞登上琵琶亭,纵目眺望烟雨浩渺中的长江,一桥飞驰大江南北,浩瀚大江中船舶东西往来,岸边芦苇飞花,九江长江国家文化公园旧貌新颜。
每当秋天的黄昏后,漫步琵琶亭江畔,夕阳收尽最后一抹落霞,城市灯火与皎洁月光交辉相映,眼前长江大桥灯火灿若银河,感受“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诗境之中。品尝茫茫九派浔阳古文化,古往今来,岁月静好,清风明月,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唐代诗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诗句:“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