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时光里,有过三个最亲密的伙伴,它们虽然不会用语言和我交流,但它们却可以用无私的爱保护我,亲近我。它们可以倾听我的心声,感受我的喜怒哀乐,给予我无条件的陪伴和慰藉。
它们是四眼儿,大黑和迷糊。
四眼儿是我辍学以后,在土地里劳作时最好的伙伴。四眼儿之所以叫四眼儿,不是它有四只眼睛,是它眼睛上方有两簇和眼睛一模一样的白色毛发。
四眼儿通身黝黑,四肢脚掌是灰白色。两只眼睛大而有神,两只耳朵总是高高竖起。它有着和人一样的灵性,它有着非常灵敏的听力和嗅觉。
四眼儿每天和我一起下地,我干活时它躺在一边睡大觉。还会时不时地跑去追兔子,不过没有一次能追上的。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立马警觉起来。休息时,它就温顺地躺在我身边,让我给它挠痒痒,捉跳蚤,每当这个时候,它都非常配合,非常享受。它一会儿舔舔我的手,一会儿蹭蹭我的腿,我俩用眼神无声的交流。四眼儿用它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它那双深邃的棕色眼眸,宛如两汪温暖的潭水,闪烁着无尽的温柔与忠诚,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柔软的角落。我给它捉完跳蚤,用手把它的毛理顺,轻轻抚摸着它的头说:好了,舒舒服服地睡会儿吧,我再干一会儿,咱们回家。它听话地四仰八叉的躺下,我继续干活儿。我俩每天就这样互动交流一次,总觉得它有很多话想和我说。
那些年我无论走到哪里,四眼儿都是我的小跟班儿。我挑水它跟着,我上坡拾柴它跟着,我上坡养蚕它跟着。只要有我的地方,就必有它的存在。那些年无论我去往哪里,四眼儿是我的胆儿,是我的保护神。
我和四眼儿的感情很深,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白天,我去哪它去哪,晚上,我睡觉,它躺在门口。那时的狗,都没有房子住,墙根,柴火垛都是它晚上睡觉的地方。
后来,我每年都会出远门几次,每次归家,第一个迎接我的一定是四眼儿,每次归家,我都会给她它带一些食物,用我们的话说叫“稍包”。
一直到我婚后回娘家,还是每次都给它“稍包”。从婆婆家回来翻过最后的山梁,当站在山梁上还没看到我家房子时,第一眼看到的准是四眼儿,它不知怎么知道我要回家,不知何时已经等在山梁上了。
有一次回家,四眼儿没有到山梁上接我,我到家赶紧去问父亲,四眼儿去哪了?父亲告诉我说:四眼儿走丢了,不知是跑出去迷了路,还是被人伤害了。我听后伤心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从此,我和四眼儿的缘分尽了。
在四眼儿之前,我家养过一条大黑狗,我叫它大黑。大黑非常忠诚老实。在那个人都吃不饱饭的年代,大黑每顿吃到的食物更少。无论它能不能吃饱,它总能坚守岗位,脱岗的时间很少。
有时,我会偷偷地给大黑一块蒸红薯,有时,我会把碗里的红薯偷偷给它一块,那时候红薯也是很金贵的,被母亲看见了也会被骂。我们的主食是红薯,大黑的主食是刷锅水。
大黑是很忠诚的。有一次,母亲在烙饼时不知什么事儿离开,烙好的饼忘记收起来,家里的鸡过来把饼啄出来,引来一群鸡争抢,这时大黑出现,不但赶跑了鸡。还蹲在灶房门口等着母亲回来。那一天,从来不夸人的母亲,第一次夸了大黑。大黑能被母亲夸,可是非常难得的。
大黑无论怎样饿,它都不会偷吃东西,有时候,偷吃的机会就在眼前,它都会一次次地错失良机。所以,它是一条既忠诚又老实的狗。
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那时候三年级要上早自习和晚自习,我家离大队部小学有差不多两公里的路。小水库是上学的必经之路,水库里这段路非常偏僻,小路沿着水边,上上下下非常崎岖。早自习独自走着很害怕,就要和队里的大同学一起走。大黑在这期间帮了我大忙,它听力灵敏,老远就能听到大同学们走路的动静。它一叫,我就立马起床,同学到了,我也穿好衣服了,就可以一起走过水库那段路。如果等到同学到门口叫我,那就耽误了时间。晚自习也是同样,只要大黑汪汪一叫,我就跑到门口等着大同学们到来。
后来,五年级时,大黑疯了。那时候也不知为何,很多狗都会无缘无故地疯起来。我亲眼看到了大黑疯魔的场景。大黑疯的时候,先是满山满坡的疯跑,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它是跑着玩儿。
后来它就跑到我们全生产队吃水的水井里,使劲往石头缝里钻,我们才意识到它是真的疯了。当确定大黑疯了的时候,很多人都拿着铁锹,锄头,棍棒追大黑,最后在大黑跑的精疲力尽时,被人们围在中间打死了。大人们说:要是被疯了的狗咬到了,就会得狂犬病。所以,只要是疯了的狗,都没有存活的可能。
那段时期,在我们农村,很多很多的疯狗,也不知是不是一种传染病。那天,我痛哭了一场,我哭的撕心裂肺。长这么大,母亲打我时我都没这样痛哭过。感觉那些打死大黑的棍棒,一下一下落在我幼小的小心脏上,把我的心脏打得稀巴碎,那种钻心的痛至今难忘。大黑死了,再也没有谁提醒我该起床了,该站在门口等大同学了。自从大黑死后,很多漆黑的早晨,我在水库里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奔跑着,追赶着大同学们。大黑的死,成了我幼小心灵里的烙印和伤疤。
迷糊是外婆家的狗。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外婆她们叫它大灰。我之所以叫它迷糊,就是它很聪明,我觉得越叫它迷糊它就越聪明,也许这就是小孩子逻辑吧。
迷糊长着灰黄相间的皮毛,身材属于魁梧型。迷糊的眼睛,明亮而锐利,像两颗镶嵌在黑夜中的宝石,闪烁着机敏与好奇的光芒,时刻警惕着洞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它外表看起来凶狠,总是呲着牙咧着嘴,呲牙咧嘴在迷糊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去外婆家要翻过三个高高的山梁,外婆家住在第四个山梁的顶端,去外婆家的路很偏僻。其中有很长很长一段路没有人家,也很少有人经过。
还要经过一个很大的村庄,这个村庄是由赵家庄和黄家庄两个村庄连在一起的。有一户黄姓人家住在路边,他家有一条非常凶悍的大黑狗。每次路过他家时,我们都轻手轻脚地走,怕被大黑狗看见或者听见,但有时怎么也躲不过。
从我记事起,就认识了迷糊,母亲每次从外婆家回来,都有迷糊的安全护送。后来,我和姐姐或者弟弟可以独立去外婆家。每次从外婆家回来时,迷糊总是陪伴着我们。每次都是把我们安全送到家之后,它才悄然离去。
有一次,从外婆家回来,走到黄家庄,黄家的大黑狗追着我们狂叫,引来了庄上很多狗跟着狂叫。我们怕的不行,不敢跑也不敢停留,走也不是停留也不行。最终那群狗的嚣张惹恼了迷糊,迷糊和它们大干了一仗。那天的迷糊威风凛凛,好像先锋官在战场上那样冲锋陷阵,左冲右突,以一敌众。最后那群狗落荒而逃,迷糊的腿部也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把我们送到家之后,本想着告诉母亲给迷糊点吃的,再给它治治伤。谁知,不知何时,迷糊已经悄然离开。
后来再去外婆家,迷糊送我们回来时,黄家的大黑狗老远就迎着迷糊,它们亲热地撕咬在一起玩耍。原来,经过一场恶斗之后,它们也成了最好的朋友。
幼年时的农村,每家每户都养狗,那时养狗都是为了看家护院。“鸡鸣狗吠”是那个时代小山村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