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一部反映云南大理白族人民生活的电影《五朵金花》传遍大江南北,其主题曲《蝴蝶泉边》也随之风靡全国,于是,人们看到了美丽的苍山洱海,也知道了白族的阿鹏金花。可我,在苍山脚下没有找到金花,却找到了烟花。
从崇圣寺三塔出来,顺着苍山脚下与洱海之畔的大丽线继续北上,回喜洲古镇去,道路平坦宽敞,青山绿水相伴,倒也十分惬意。这里是洱海西海岸,是苍山十八溪清澈的高山雪水冲积而成的广袤田畴,这里是利用山坡的走势自流灌溉的肥沃的农田。放眼望去,水稻、玉米等大田作物广泛种植,绿油油的,正是快速生长的季节,而另一种作物,却吸引了我们的眼球,阻住了我们的脚步——您见过一眼望不到边的烟花吗?
烟花?对,大烟叶开的花。不是烟花爆竹的节日焰火,也不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如烟如雾的春花,而是盛花期的烟叶开放的花。
烟叶我认识,小时候生产队有种植,为满足社员们抽旱烟的需求,生产队每年都要种上那么几畦,成熟以后,将烟叶和烟梗分离,再按人头分给每家每户。那个时候几乎每家的父亲都抽旱烟,就是拿废旧的书报纸,或者孩子们的旧作业本子,裁成一寸宽、三寸长的小纸条,中间折一凹槽,凹槽里撒上烟沫子,卷成一个一头粗一头细的小喇叭筒,然后用舌头舔一下纸角粘起来,有的是用大拇指的指甲盖,在牙床子上刮一层牙垢,粘上纸角,点着火,抽。烟袋锅子不多,只有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头儿,穿着对襟的粗布老棉袄,脖子里挂着根烟杆子,一边的黄铜烟锅子金光闪亮,另一边挂着烟袋子,有的还挂着可以打出火星子来的火镰。
我的父亲抽烟,每年生产队分来的烟叶、烟梗都是他亲自照料。烟叶、烟梗分开晒出水分,再用绳子绑成一把一把的小捆,挂在门洞里阴干。烟叶又宽又大,像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谁知道晒干了,便急剧萎缩,瑟缩成一把把,皱皱巴巴的,用手一抓,就碎成了烟沫子,但做烟丝却是上好的材料,一点都不能浪费。烟梗要剔除那些粗壮的老杆,那里都是木柴,要不得,但尾梢柔嫩,晾干了,可以掺和在烟叶里,有烟梗的烟沫子劲头足。
香烟也有,供销社有卖,我们叫它洋烟,那种两头一样粗的烟卷,我怀疑卷烟的技术是从外国传来的。反正得拿钱买,九分钱一盒,一盒20根,红花牌或者菊花牌的;也有一毛、两毛的,荷花牌或大石桥牌的。都是石家庄本地的出产,倘若买到大前门牌,或者大生产牌,三毛多一盒,太贵了,抽不起,也没有劲儿,只有红白喜事待贵宾的时候才可以抽上。对于一天工钱只能换来两毛钱的农民来说,每一分钱都是汗珠子摔八瓣挣来的,不能乱花,因而,自制的旱烟才最实惠。
然而,这么大规模,这么广区域,长得这么高、这么茂盛的烟叶田还是第一次见到,开满烟花的烟叶更是新鲜的出奇。那烟花并不怎么美丽,一朵一朵牵牛花一般的小喇叭,粉白色的花瓣,比牵牛花的花瓣紧凑,像是未开或将要合拢的小喇叭花。然而,它们一律开在一人多高的烟梗上,烟叶阔大碧绿,烟梗挺拔高挑,一束束,一丛丛,齐齐整整,从脚下一直铺到白墙灰瓦的村庄,又绕过村庄,铺到洱海岸边,铺到苍山脚下,铺到白云生处的天尽头。
还是从泸沽湖出来,刚进入云南地界的时候,就已经在山坡上见到过云南的烟田了,只是它们是在山坡上,像梯田一样,规模没有这里的大,场面也不及这里的令人震撼,但云南的烟草种植业的发达,已经让我们领教了。
我不是烟民,但云南出产,可以称作国际品牌的烟卷的名字,估计也会像国人一样,随便就能说出十来种。比如:云烟、玉溪、红河、红塔山、阿诗玛、小熊猫、大重九等等。每一品牌都有若干系列的产品,价格也从几元一盒,一直到上千元,可以说,云南的烟草产业,在国内首屈一指,没有哪个省份可以跟它相提并论。
强大的产能自然需要强大的产地做支撑,这样才能形成规模化经营的产业。“向云端”之旅从云南的西北部进入,一直行进到最西南端瑞丽,再返回,过昆明离开云南,进入贵州,一路走高速、国道、省道、县道、乡道,几乎随处都可见到大面积的烟叶田。
必须强调,写下这些文字,并不是鼓励大家吸烟,而要明确告诉大家“吸烟有害健康”。我本人不抽烟,也不主张大家以牺牲自身健康为代价去抽烟。由于父亲抽烟,尤其是抽旱烟,往往是一边抽烟一遍吐痰,因而招来母亲一辈子的反感。母亲把我们哥儿三几个管得相当严格,严令不准抽烟,故而,在小伙伴们开始学抽烟的时候就没敢尝试,后来,上学有老师管着不敢抽烟,再后来当了老师要管学生,不能抽烟,再后来,懂得了身体健康的重要意义,知道了抽烟的危害,自然也就远离了烟卷。至今,不抽烟的我,经常被人们夸作“好习惯”。
见我们在烟田拍照,不远处劳作的烟农凑过来说:掰一把烟花玩吧。起初我们还不好意思,后来发现,它们正在用刀子把一束束烟花砍下来,扔到田头路边。原来,开花的烟叶会影响烟草的产量和质量,烟农们需要在它们长出花来的时候,及时将其花序砍掉,让烟草尽量少的耗费营养物质,而砍掉的花序就再也没有了用场,扔到田间地头,“化作春泥更护花”去了。
采一把握在手里,你会猜到它是烟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