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坐班车路过老街时，看见龚军坐着三轮车从车窗前一闪而过。留给我的还是黑黑的面孔上那憨厚的笑。不知道又是谁带他干活去了。
上次见到龚军的时候还是在西环路口，他正在抢拾路人扔下的饮料瓶子。我走到他跟前问他：“龚军，你还认识我么?”他看了我一眼，憨厚的笑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咋不认识?张峰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龚军比我大一岁，是和我一块儿在干训队长大的。他四五岁时得了一场病，后来听说是智障，一直保持在那个年龄时候的智力了。但我觉得小时候他除了智力以外似乎发育的要比我们早一些，个头比我们高大些，身上很有力气。十来岁的时候已经开始给家里挑水了，并学会了抽烟。周围谁家有个体力活，给他一根烟，他都能热情地把活干完再走。
上小学的时候，小伙伴们经常逗龚军玩耍。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到小泉沟洗澡。有一阵子，有一帮比我们稍大些的女生每天中午穿着裙子在水边嬉水，一连几天我们洗不成澡。一天中午，我偷偷地拿了父亲的一包烟，和几个小伙伴把龚军带到离小泉沟不远的土堆后面。我拿了一根烟让龚军把上衣脱了，又拿了一根烟让他把裤子脱了。小伙伴一把抢走我手中剩下的烟给了他，让他光着身子往小泉沟女生们嬉水的方向跑。于是龚军光着身子大踏步的往哪儿跑去了。一会儿传来了女生们尖叫的声音，抬头看时女生们已经四处逃散了。大伙冲到泉沟边上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扑通去了。
后来渐渐地大家都长大了，龚军也养成了偷东西的习惯，也常因偷东西被人打。家家户户开始不喜欢他了。我复员参加工作后，曾看见一帮小学生在追打他，被我喝止了。不久听说龚军跟随父母搬到市里居住了。搬走后的前两年龚军经常从市里步行回泉水地。有一次跟姐夫开车回家在大泉沟碰见了龚军，顺便就把他捎上了。他坐在车上羞涩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问了他几句干啥去?他才说回干训队，回家。干训队的老人们在自家的棚子里给龚军支了一张床让他睡，饿了给他拿些东西吃。每次他的父亲来接他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市里的家。我觉得他还是怀念这里的。
这些年再也没有见龚军回来了。听母亲说龚军经常捡些瓶子换些钱坐车回泉水地的，有一次坐错了车被拉到了一四三团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在那儿捡食垃圾度过了两个月。当龚军的父亲找到他的时候骨瘦如柴的他一把抱住父亲说：“爸爸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不要我了么?”从此，龚军再也没有离开市里的家，也再没有回过泉水地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龚军?有时候偶尔还是能梦见他的。黑黑的面孔憨厚的笑。在他的身上有着常人没有的东西。他知道恋乡，他有顽强的生命力，他也有亲情。但他没有烦恼和忧愁，没有压力。吃睡过后还能干一些简单的事情。多好!我开始羡慕他了。
(2011年8月26日写于石河子泉水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