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九七一年七月十一日出生的,当年闰五月,也就是阴历的后五月十九日,当时正值伏中,顾取小名:伏尔。
那时候农村是比较闭塞、愚昧、落后的,母亲生产后,大夏天的在有窗户纸的窗子上还挂上毛毯,为避风,怕得“月子病”。
我出生第六天,可怜的母亲出现了中暑征兆,先是用水瓢晾白开水喝,后来白开水竟供不上她喝,就直接大口大口的饮生凉水,她喝下去的水都不经过分解就顺汗腺冒了出来。心悸、胸闷、四肢感觉没有气力、连带着恶心。奶奶用蒲扇轻微的给她摇着,到了下半夜,人就开始出现抽搐、昏厥,继而脸色苍白,这时她的皮肤反倒干燥了,汗腺也不在排汗,血压开始下降。
清晨,家人们才意识到母亲病的严重,急急忙忙的去四处张罗钱,借来小拉车,绑在自行车上,七手八脚的把病人放在车上,并由村内接生员跟着去医院,母亲头枕在接生员的大腿上,盖好被子,急急的往医院赶,那时离家乡最近的医院就是保定市第二人民医院了,距离是二十华里左右。出村没有正道顺着斜坡道出来上北边马路(日伪时期修的旧保满路),一路颠簸着艰难骑行。
还没进市区,接生员就觉得母亲的腿蹬了一下挺直了,她抓着的手也松了开来,接生员下意识的掀开被子看了一下,却见母亲脸色腊黄,试探鼻息,及其微弱,掰开眼睛但见瞳孔已经放大。就大声呼喊父亲,商量着不用去医院了,回家吧,人已经不行了。
出生七天的我没有了母乳哭声震惊了小村……
父亲哭的泪人一般转回家中,四处磕头找人料理后事,先要给母亲娘家报丧,就派了两个人的穿过层层青纱帐去姥姥家送信,姥姥家来人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兄弟六人就这么一个妹妹的大舅登时就翻了脸, 数落着骂父亲,要大闹灵堂,好在姥姥、姥爷和村内管事的劝阻,事态没有扩大。
按姥姥家的要求,大伯买来木料打了一副棺材,奶奶抱着我在身上裹了一块白布算是我给母亲穿了孝衣,象征性的用我的小手摸了一下灵幡,在我肩头比划一下就算儿子给母亲扛了魂幡,不知道老天算不算也有感情,埋葬这天也要为一个好人落泪,电闪雷鸣的抱不平。大旱不过五月十三的雨硬是憋到了二十九,瓢泼一样的大雨叫人睁不开眼、令人窒息。大伯领着街坊好友冒雨给母亲下葬、掩埋……。
驻村工作队来了,根据什么有关狗屁文件精神,人死后要火化,要求家人必须把尸体刨出来去火化,然后拿来再埋,家人们先是说好话、软话,后来干脆撕破脸皮骂街,最后父亲都给他们跪下了,但是他们依然铁面无私,没办法,只好把母亲挖出来去火化,空气中弥漫着尸腐的味道,在一片议论和反对声中,母亲被推进了那万恶的火化炉。
日子在积累中我渐渐长大,听人们议论说,母亲个子挺高,人也长的漂亮,是一个人见人夸的好女人,她见人之前先是微笑在说话,大叔、大爷不离口,在生产队干活时从不惜力,总是抢着干活儿,人还特别聪慧,没事时绣个花,纳个鞋底,缝个小布老虎什么的,大伙都夸她好手艺.
母亲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曾打趣的说过:不知道谁先打咱们村火化的第一炮吆!无意之中竟然自己身先士卒,是一种巧合?是一种征兆?还是造化弄人!母亲开创了村内第一个火化的先河,是何等伟大,有了第一才有第二,当时火化政策在农村实施是举步维艰的。
因为母亲死的太年轻,害得父亲都不敢在家中睡觉,搬到别人家去住,伯父和奶奶就夜夜熬奶粉伺候我,那时伯父的工作也挺累,同族的叔叔谢井瑞仗着年轻气盛就主动来到我家,帮奶奶一起夜里照顾我,白天还好说,奶奶能拖着我四处吃同龄人的母乳,在那个贫困交加的年代,谁都会伸出援手帮一把的。晚上是最难熬的,当时的奶粉叫炼乳,是用玉米芯做成的,用水冲后糊状物非常难吃,且没有什么营养,不爱吃就想尽各种办法让我吃。一把屎一把尿的我只要一哭,全家都不得安生。
村内同龄人二十多个,不管是谁我都吃过人家的母乳,次数或多或少。那时姑姑家的表弟和我一般大,只是生日小点,姑姑奶水也足,就一天两三次的走回娘家喂我奶吃,最后弄的她婆婆都发了话:我孙子的奶都不够吃呢!奶奶眼睛里噙着泪花给亲家说尽好话。
谢井瑞叔叔的父亲是老党员,在村内当过多年的村支书、队长,所以叔叔也有一副乐于助人的菩萨心肠,夜夜照顾我一直到一年后当兵走,这期间有人想要了我,或是给别人家过继,是大伯叔叔拦着,把我霸了下来。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何况是人,我总是怀揣着一颗感恩和虔诚的心在村内做人做事,从灵魂深处发自肺腑的感激尊重帮助过我的那些妈妈们,祝愿她们永远健康长寿,幸福安康,同时我也为有众多的“妈妈”而感到无尚荣耀!
每当我去谁家帮忙料理去世老人的后事时,见到人家哭的悲痛不已,我都会联想到母亲不由自主哭的稀里哗啦。
不知道母亲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尽管我都五十有三的年纪了,至今都没见到过母亲的照片,家里曾经有但被奶奶烧掉了,去姥姥家多方寻找也未果。我知道母亲是喜欢、爱儿子的,儿子也想清清楚楚的看看母亲的样子,却一直未能如愿。
母亲是带着诸多无奈与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她深爱着丈夫,还没疼爱够儿子就天人永隔。接生员曾告诉我母亲咽气时眼角有两行泪水流了下来……我愤恨哪个贫困年代,是善良无知夺走了母亲的年青生命!
妈妈,今天又是你的祭日,我想问一问:你在天堂能听到儿子的呼唤吗?妈妈呀,儿子想你了,愿你一切安好,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一定努力生活,活出精彩,把你的爱永远传承下去,我要用一生一世怀念你的善良与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