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散文

蔡河,我的母亲河

作者:哈哈   发表于:
浏览:198次    字数:3607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76篇,  月稿:0

  家乡的蔡河正在经历一场嬗变。

  大哥说机器的轰鸣夜以继日,施工人员在对河道开挖拓宽,清淤疏浚。听到这个消息,我恨不得马上飞回去,再看看两岸的一草一木,再看看母亲河饱经沧桑的容颜。

  此刻,没人能理解我对蔡河到底有多深的感情;没人知道我是多么想了解有关蔡河的前世今生。有关蔡河的点点滴滴,正如钱塘潮一般朝我铺天盖地地袭来——

  许多年前母亲的话语仿佛仍在耳边回响:“蔡河上修的这座大桥啊,圆了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当时我尚且年幼,根本体会不到母亲这句话的含义。我只是认为:这仅是一架供人行走的桥,哪能在母亲心里留下如此分量。直到有一天我了解到一些事情的真相后,我忽然感到很鄙视自己,我为自己曾经的肤浅认知而感到羞愧。

  我曾问母亲,蔡河在他们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母亲对我说:那时的蔡河河水不深,河坡小,水面窄的地方,有力气的男人可以一个箭步一跃而过。至于母亲在当时是怎样过河的?当初也没细问母亲,如今想来此事已成为我今生最大的憾事。

  实指望回去拜访一些家乡的长者,问一问以前的蔡河在他们心中的样子。可惜我远离家乡,疫情一次次阻挡着回家的脚步,使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我央求外甥给我拍几张有关蔡河的照片,我怕蔡河大闸也跟着重修,若是那样的话,怕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蔡河大闸。我拜托二姐问问她村上的老人,想知道蔡河到底重修了几次?但一切都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联系赵洪平四哥,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蔡河修建的有关线索,毕竟他在蔡河大闸工作过,应该对蔡河有一些了解。洪平四哥回复我:蔡河大闸是一九七零年十月份完工的。至于是哪一年开始修建的,他也不太清楚,但他还告诉我蔡河大概重修了三次,至于都是什么时间重修的,他也说不出来了。当我提到我儿时的记忆中有人在我家支起简易大灶台,给挖沟的人做饭的事情,赵洪平四哥说,他那时也没多大,他对此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尽管跟洪平四哥的聊天中获取的信息不多,但我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我从他那里获知:位于郭楼西北角与西南赵桥交叉口的蔡河大闸是一九七零年十月份建成的。于是我就梳理一下:记忆里开挖蔡河的年份应该是七零年蔡河大闸建成以后,上级组织各大队劳动力对蔡河进行大规模整修。那次挖蔡河,虽然我没有亲临现场看看他们劳动,但从他们在我家做饭,那么多人吃饭的阵势,我能想象得到他们深挖蔡河时热火朝天的场面。

  后来我也和二堂嫂根据蔡河修建几次进行过交流,二堂嫂的说法与洪平哥讲的大相径庭,但是二堂嫂不知道蔡河大闸修建的时间,现在让我看来,还真能理解她的心情,家乡的那些长者啊,哪一个不是饱经沧桑?他们的脑子已经被柴米油盐折磨得疲惫不堪,谁又能刻意去记住一座大桥的修建时间呢?

  回想起以前经过蔡河大闸时,喜欢读刻在大闸上面的句子。我还记得大闸最上面写着“伟大的正确的光荣的中国共产党万岁!”在蔡河大闸的一侧雕刻着毛主席语录:“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大闸一共有十孔,每孔之间的立柱上都用水泥预制出很多草书,上面刻着毛主席诗词、语录、还有当时流行的口号标语。从外甥女给我发来的照片上我依稀还能看到上面的草书字体:“毛主席万岁”、“农业学大寨”、“备战备荒为人民”、“一桥横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一定要根治淮河”、“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等等……大闸坐北朝南东西横跨蔡河之上。大闸的南面,是用水泥砌成的泄洪池,泄洪池中间平坦,靠东边有几个大池子,印象里那几个池子里的水平时都是满满的,在不开闸的时候,泄洪池中间的水很浅,大约只有脚踝深。我见过蔡河大闸泄洪的场面:梅雨季节上游河水涨满的时候,大闸管理人员会在上级领导的指挥下适时泄洪,每当大闸泄洪时,许多人或站在桥上或站在大桥一侧,看着闸门提升之后,水流便急不可耐地钻出桥洞,经过挤压的河水泛起许多浪花,像囚禁许久的野兽重获新生一般跳着喊着;又像海潮一样释放着它潜在的本性。河水在泄洪池里打滚撒欢,记得泄洪池不远处还有一排几根竖起的水泥柱子,其目的也是给这些欢腾的河水一些阻力,让它们收敛些许脾气,舒缓而又优雅地朝下游顺流而去,只可惜现在那一排水泥柱子早就没有了。

  泄洪池两边是用水泥铺的河坡,西边的河床还有几个正方形和长方形图案,图案里仍然用水泥预制着八个大字:艰苦奋斗,发奋图强。可惜的是,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岁月侵蚀,如今这泄洪池河坡水泥坡破损严重,那八个大字已经被荒草所掩盖,今昔对比触目伤怀:看到外甥女发来的泄洪池河坡上长满枯草图片,再也没有了以前看到这几个字时的愉悦心情。

  蔡河大闸平时都是关闭的,从郸城顺流而下的蔡河水被蔡河大闸拦腰截住,起到蓄水作用,一旦出现干旱,蔡河两岸的大堤上,便支起数不清的抽水机,人们把抽水管放进蔡河里,蔡河两岸的土地就像饥渴的婴儿,尽情吮吸着母亲甘甜的乳汁,养育着两岸的子子孙孙。

  我暗自思忖,母亲是1930年生人,十八岁嫁给父亲为妻。也就是说从1948到1970年,这二十二年间,母亲只要回娘家,绝大多数肯定是趟水过河的。我想:如果说夏天过河趟水就权当洗洗脚了,春秋天趟水尚且也能说得过去,但是豫东的冬天,过河趟水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呀。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纠结起来:蔡河啊蔡河,你到底隐匿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天寒地冻的五六十年代,有多少像我母亲一样的老老少少从你寒彻透骨的身体里走过?想到这里,我的心隐隐生疼:那些老一辈人所经历的苦楚,现在的人们怎样能体会得到呢?

  这时我想起来大哥,心里一动:大哥比我大十好几岁,他小时候肯定趟水去过姥娘家。大哥一定知道那些年母亲所受过的罪。虽然母亲从来不在我面前抱怨过生活对她的不公,那是她受过的苦太多了,以至于她对苦难产生了抗体。那就是,无论苦难大小都被母亲悉数接纳。

  我拨打大哥的电话,接通后我简单问了一些大哥的近况。就直奔主题,我问大哥小时候是怎样走姥娘家的。大哥回答了只有两个字:“趟水。”

  我又问大哥:“都是趟水么?”

  大哥说:“现在的蔡河大闸南边,也就是前程庄东北角有一个木制浮桥。如果走桥上过去,那就绕得有点远。抄近道的唯一办法就是趟水。”

  一时间我竟哑口无言,兄妹俩顿时陷入沉默。我觉得此时我说任何一句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稍稍停顿一会儿大哥又喃喃自语:“那一年,我跟咱娘去咱姥娘家,我和咱娘抬着一个筐头过河,筐头里躺着你二姐。”听到这话我惊呆了,顿时我脑补了一个画面:冰凉的蔡河里,一个年仅八岁的瘦弱少年用力地抓住筐头的边沿,努力往上举。他小心翼翼地趟着水,脚下的沙石硌疼了大哥的脚。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闪失手里的筐头会掉进蔡河里。深秋的蔡河水冰凉地刺激着大哥的身体,仿佛有许多蚂蚁在撕扯他小腿。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步步往前挪。河中间的水没过膝盖,每一步走的都是惊心动魄。大哥咬着牙努力地把筐头往上举,以免筐头底部进水,而当时仅仅两三个月的二姐此刻熟睡在筐头里,浑然不知她是用这样的方式走姥娘家。

  母亲说我们兄妹几个属相都是相差四岁,也就是说二姐两三个月的时候,大哥也只有八岁多一点,大哥到了上学的年龄,大姐也只有四岁,怎能够照看尚在襁褓里的妹妹。我们的爷爷奶奶都过世得早,如果母亲不下地劳动,单靠父亲一个人的工分我们家永远是缺粮户。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岁月里,为了让二姐活命,父母商量决定把二姐送给别人家养活。母亲跟我们说当时送养的人家都找好了,那是邻村一对不会生育的中年夫妇。但是姥娘听说这事后,看着自己的亲外孙女,实在不忍心把外孙女送人。姥娘和姥爷商量后就对我母亲说:“先把孩子给我送来我先照看着,实在不行了再说。”就这样二姐在姥娘家住了半年多。时隔六十多年,大哥趟水去姥娘家肯定不止这一次。但与母亲一起抬着筐头过河送妹妹去姥娘家,对大哥来说,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对于蔡河的历史,我也请教过县作协主席鹿斌老师,鹿斌老师说,他也曾翻阅大量资料,对东蔡河的记载少之又少,鹿斌老师也走访过县水利局有关人员,由于新旧人员的更替,没有人对东蔡河的历史进行过梳理。鹿斌老师开导我:你不必在乎蔡河的历史精确度到底有多少,凭着你在那里生活的几十年,你一定会有不同的感悟。鹿斌老师的话如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心,让我心情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另一边二姐也给我发来视频,她告诉我村里的老人很多没文化,有的则因为年龄大糊涂了,根本没人记得蔡河究竟重修了几次。我对二姐说:没事的,这些已经不重要,历史肯定掩埋很多的事情,更何况一条小河流。此刻我们只需记住蔡河曾经在我们心中的样子,记住大哥记忆中蔡河的样子就行了。

  我相信,蔡河一定会在人们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美丽,蔡河两岸子子孙孙会生活得越来越幸福。蔡河依旧担负着繁衍生息的重任,只要蔡河在,我们就很知足了。

  ——2022、2、8号晚上定稿于郑州。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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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母亲河 蔡河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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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2022-02-13 11:29
    莉莉
    拜读佳作,文题雅美,而娓道母亲河的由来和开挖,字里行间,思念满满。愿蔡河永在,祈祷在外的游子们永记乡愁。
    来自·福建省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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