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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小村人物——曹猫咬轶事

作者:紫云   发表于:
浏览:59次    字数:2389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91篇,  月稿:0

  曹猫咬是我村的一个村民,也是一个五保户。提起他,在我们方圆十里百里一带,可谓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也算得一个知名人物。此人出生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曹猫咬是其乳名,他的大名曹克义是正儿八经所起,却无人来叫。村里大人小孩动辄都喊他猫咬、猫咬……为啥起如此之名?据说,小时候,他的头曾被一只猫咬了一下。那时候,穷人家的孩子活命难,他娘就给他起了这样一个贱名。有的甚至叫粪堆、狗屎、砖头、瓦块。不像今天的人们翻着字典起得那么高大上。

  我记事的时候,曹猫咬经常挑着货郎担,手里摇着卜楞腾(类似小鼓),走村串巷,卖些农村老太太常用的针头线脑,收购一些破烂。虽然我家和他不属于一个生产队,他是大人,我是小孩,我就知道他在村里相当出名,并觉得他凶神恶煞,躲着他走。

  其实,他算不上五保户。听父母介绍,他也有老婆和孩子。只不过,他的老婆和孩子在他四十岁光景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据说,曹猫咬年轻的时候,思想比较亢奋、激进,是村里有名的积极分子。每每斗争地主狗崽子,他总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把地主狗崽子打倒在地,搧得鼻青脸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曹猫咬住在我们村当中街。天刚麻麻亮,他就扯破喉咙跑到街上喊:“天明了,地亮了,该给地主算账了。”他总是挥舞着拳头,把胳膊举得老高老高的,声嘶力竭地喊:“打到地主狗崽子曹毛里!打到土匪头子曹本善!”对于他这种做派,他妻子曹李氏根本看不惯,觉得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很易得罪人。两口子就不断抬杠、打架。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过下去,他老婆曹李氏就带着两个孩子逃回了娘家。从此,她和她的两个儿子几乎与曹猫咬断绝一切关系。

  妻子曹李氏离开后,曹猫咬正值中年,哪能甘于寂寞?他不断找对象,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有人给他介绍了附近村一个大他30多岁的老太太。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老太太的儿子乳名也叫猫咬。于是,村里就有了猫咬娶他娘之笑谈。当时,正赶上生产队解散,政府已允许农民做点小生意。曹猫咬就干起了货郎买卖,每天下乡卖江米糕、江米棒,换针、换线之类,老太婆基本上足不出户,天天守候在家里,为他操持家务,忙里忙外。

  有一年隆冬的一天,曹猫咬去十五里开外的秣陵镇进货。傍晚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功夫不长,地上积雪尺把厚,曹猫咬深一脚浅一脚拉着架子车,浑身汗淌,又累又饿,熬到大半夜才赶到家。他把架子车一停,就忙敲门。屋里传来老太婆的声音:“你是谁呀?”曹猫咬哆嗦道:“我是猫咬呀,是咬呀。”深更半夜,雪花飘飘,冷风嗖嗖,老太婆起床开门自然没好气。她赌气的说:“喊个娘吧。不喊娘,就不给你开门。”

  站在门外一直打颤的曹猫咬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的喊了一声:“娘!给我开门。”随后,门打开了。曹猫咬不由分说抱起老太婆,一下子扔到门外雪地里。他气急败坏地说:“该死的老太婆,老子冻个半死,你在家里热乎乎的,还想赚我的便宜。”老太婆委屈的说:“给你开个玩笑,你就生气了,你也太小气了吧。”不知此事真伪,有好事者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笑柄。

  改革开放后,曹猫咬看着村里年轻人结婚纷纷照合影像,非常羡慕,也萌发了过把瘾的念头。说做就做。他就用架子车拉着老太婆去秣陵镇照合影相。在照相馆,照相师傅不知道他和老太太是夫妻关系,窃以为他们是母子俩,就殷勤地美言道:“同志,你对老母亲还挺孝顺的。你们不能并排坐,让你娘坐上首。”闻听此话,曹猫咬顿时怒不可遏。他二话不说,拉起老太婆就往外走。照相师傅疑惑不解,忙说:“同志,咋不照啦?”“不照啦!”曹猫咬大声吼道。在旁知底细的人对照相师傅说:“人家是两口子,你硬叫他娘坐上首。怎能不走哩?”照相师傅尴尬的说:“咱咋知道天下还有这档子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曹猫咬的续妻去世了。说实话,村里的人平时都看不起曹猫咬所作所为,他的近门亲属更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因此,村中不论男女老少谁都没有进过其家。这次老太太去世后,村民才有机会走进他家的门。当人们来到老太太过世的房间时,人人无不动容,肃然起敬。但见老太婆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盆是盆,罐是罐,衣服、被子件件干干净净。她生前给猫咬做了几十双布鞋,装满了一个大塑料袋。那针线密密匝匝,稀疏得当,松紧适中,大小一致,煞是好看,年轻媳妇都自愧不如。

  老太婆在世时还会一手绝活。每年七八月份,她就张罗着做酱豆。在小院门口的空地上,摆放几个瓦盆暴晒。她晒制的酱豆子纯自然发酵,天然晒制,酱香浓郁,气香味鲜微麻微辣,开胃建食,齿颊留香。凡是尝过的村民无不啧啧称赞。说实话,晒制酱豆子真是一个技术活,稍微不小心,就会生虫和霉变。我娘试验多次都没有成功。听人介绍猫咬的妻子会做,我娘就拜老太婆为师。自此,我娘也学会了如何晒酱,我家餐桌上也有了一道经典的美味食材。如今我娘也离世,晒酱豆只能是我心里一缕淡淡的乡愁……

  岁月无情催人老。晚年的曹猫咬不得不住进了镇上敬老院。但他追求女人的嗜好仍未改变。他先后在敬老院找了两个老太太。院长见他身体硬朗、步履稳健、行动自如,不输年轻人,时不时安排他干些杂差。他也乐此不疲,经常帮助院长到集市购买蔬菜和其他日用品。2003年遭遇“非典”的那一年,镇政府倡议社会各界捐资建校,曹猫咬闻讯后主动捐资300元。镇政府领导高低不收他的钱,他说:“我是五保户,吃穿不愁,捐点钱也是应该的。”镇政府给他颁发了捐资助学荣誉匾牌,还在全镇两级干部会议上表扬了他。我曾见他在敬老院编织了几张带有“幸福不忘共产党”“敬老院好”等字样的竹席。只要有记者到敬老院采访,他都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地把这些竹席拿出来展示。

  2016年11月,曹猫咬因病在镇敬老院去世,享年82岁。他去世后,大儿子李铁锤在敬老院领导和村干部的多方劝说下,给老爹办了后事。当时我也到场了,后事也算办得隆重。送殡途中,其儿不断哭道:“爹呀,你下辈子再做我的爹,可不能再这样了。”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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