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散文

平凡的母亲

作者:我的楼兰   发表于:
浏览:65次    字数:4039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7篇,  月稿:0

  母亲,是一本写不完的书。

  写自己的母亲,感恩者有之,忏悔者有之,遗憾者有之,颂扬者有之,请母亲饶恕者有之,知道母亲的痛苦而没有办法再写下去者有之,与母亲感情的千千万万,我不能逐一列举之。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母亲的样子,关于母亲的文字蕴藏着种种复杂的情感,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母爱的伟大是亘古不变的。

  我的母亲像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是那样的平凡、那样的普通。母亲,家务劳动是她的职业、家庭是她的职场、辗转多地的公房是她的工作场所、兄弟姐妹五人是她的作品、和谐美满的大家庭是她留下的唯一遗产。

  母亲是1928年生人。她的家乡毗邻鄂豫皖交界地区,位于京汉铁路沿线。她告诉我,她曾见过各种各样的军人,来往于自己的家乡。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大约应该是中原军阀混战时的冯玉祥队伍、第一次土地革命时期的红军、抗战爆发后的国民党军队、日本侵略者、新四军,以及解放战争中的人民解放军和国民党军队。时局多变、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生计难以为继,饥饿、痛苦和贫困,是母亲的切肤之痛。

  母亲的祖父是一位教书先生,养育了我的姥爷等众多兄弟姐妹,母亲说她有许多堂兄、堂姐,想必这是一个人口、房头较多的家庭。家里主要靠种田为生,还有几口大牲口,家境勉强过得去。急转直下的变化,发生在1938年抗战时的武汉保卫战前后,日本侵略者占领了母亲的家乡,掠走牲口、侵害妇女,老百姓为逃避战乱,躲进附近的山里,田地荒芜,不能耕种,母亲和许多女孩子一样,剃去长发,打扮成男孩子模样,受尽苦难,普通农家的生活嘎然截止,一个大家庭的顿时陷入空前绝境。我的姥姥过世较早,靠着姥爷掌握的饲养繁殖牲口的手艺,以及家中的一点薄田,带着母亲和我的大姨一起勉强度日,熬到了新中国成立,但那时我的姥爷也离开了人世。

  母亲与父亲结婚时,父亲在粤汉铁路上工作,可以说是两地分居,母亲与我的奶奶一起生活,父亲从南方来到西北,修建天水至兰州的铁路,母亲和奶奶从老家武汉来到了天水,夫妻得以团聚。以后跟随父亲,一直向西,伴随铁路建设与运营,定居在大西北,与父亲终老在大西北,葬于他乡。

  打我幼时有了记忆时,母亲每天都在忙着家里的一日三餐。早上天未见亮,母亲做好简单的早饭,送走上班的父亲、上学的姐姐和哥哥,就开始准备午饭。午饭后,又在准备晚饭,蒸馒头、擀面条、淘洗蔬菜,一直到全家人吃罢晚饭。母亲没有午休的习惯,午间一般是搓麻绳、纳鞋底,做家里人的鞋,或是缝补衣物。家里有个使用多年厚皮本,夹着各种鞋样,还有可以组合的几个成型木块,用来给做好的鞋定型。从纳鞋底、糊鞋帮、剪裁、上帮、定型,一双鞋要经过数道工序。在我三年级之前,我穿的鞋都是母亲亲手制作。家里人从里到外的衣服,也都是母亲制作的。即使有补丁的衣服,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家里一台蝴蝶牌缝纫伴随了母亲多年,是她最重要、价值最高的资产,也是不可或缺的“生产”工具,即使后来无需再缝制衣物,母亲也总是擦得干干净净,摆放在她的卧室中,那时母亲一生操劳的见证和记忆,与母亲有着岁月的故事。

  低工资、供给短缺、经济匮乏的时代,持家难,女主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父亲每月的工资,留一点父亲抽烟喝茶,奶奶固定的零用,剩余部分是全家每月的开销。八口人之家,时常入不敷出,捉襟见肘。有时出现了“赤字”,母亲要向经济条件好一些的双职工家借用,以此周转。我记得小时候,母亲带我去过寄卖店,母亲将年轻时穿的一件蓝色带里、灯芯绒面料的短大衣交给了寄卖点,换取了一些费用。“文革”期间,派性斗争,人性扭曲,是非不辩,父亲被对立面无端关进牛棚,多日不能回家,母亲感到了运动的可怕,为父亲担忧,为孩子和年迈的婆婆担忧。好在日数不多,父亲平安无事,回到家中,母亲悬着的心才放下。这给母亲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以后母亲听到搞运动了,神经总是绷得很紧,总是祈盼运动早早过去,回归平常的日子。母亲与父亲结婚后,就与奶奶生活在一起,二十多年里,母亲对奶奶是敬重的,多年的共同生活,相融出无法割裂的感情。记得,奶奶要执意离开我们,回老家的那段时间,母亲多次流泪,央求奶奶不要走,这或许作为儿媳妇的孝道使然,要为婆婆养老送终,也是婆媳感情深化为母女感情的真情流露。父亲为奶奶奔丧归来回到家中,母亲放声痛哭,母亲20岁出头,来到吴家,即和她的公婆生活在一起,点点滴滴,从为人妻,到为人母,我的奶奶始终陪伴母亲,帮衬母亲,母亲的泪水、哭嚎,既是一种感恩,也是一种失去生母般的痛苦。母亲的许多厨艺也是从奶奶那里学来的,奶奶也乐于把家里的往事讲给母亲,我所知所写的关于上一辈的许多事,都是这些年是与母亲聊天时,她口授给我和妻子的。即使现在许多人没有了祠堂,也没有祖辈的留下的文字化的家风、家训、家事,你是谁?从哪里来?都是你绕不过去的诘问。我感谢母亲,让我有了将家风、家训、家事继续讲下去的可能。

  母亲没什么文化,读到小学四年级因家境苦难辍学后,再没有进过学堂,而她的孩提时的玩伴,得益继续读书,后来成为人民教师,说起此事,为母亲的晚年感到惋惜和无奈。或出于此,母亲非常重视孩子们的教育,学校的家长会多是母亲参加,母亲与我们兄妹五人的老师都保持了很好的关系,老师家访时,母亲一是表现出对老师的极大尊重、热情、信任,也把老师当成自家人一样,把孩子教育成长托付给老师们。即使是多年以后,我们都离开学校工作了,这些老师平时与母亲在菜市场或街上见面,还是那样的热情,乐于与母亲大咋乎交流、嘘寒问暖,说“吴妈,孩子们都怎么样?***现在做什么工作?他(她)念书时都是好学生……”,母亲会把孩子们的情况,向老师客客气气地念叨一下,尊师重教的道理母亲是明白的。我们兄妹五人,虽然都从事普通的工作,没有什么杰出的成就,但有一共同点,就是对待任何工作能够遵章守纪,标准作业,认真负责,严格管理,待人接物方面有礼貌、讲规矩。几个孩子从来没有在读书学习方面给母亲添堵,街坊邻居们在一起聊天,常对母亲说:“你看,吴嫂这几个孩子是怎么教育的?”母亲的孙辈们都接受了大学文化教育,在孩子受教育方面,我说不出母亲有什么完整系统的启蒙文化教育的想法,但母亲潜在的影响和贡献,对我和兄弟姐妹及孙辈来说,大家是受益的。2022年,因未能回家陪母亲过春节,我与母亲相互通信,问候母亲大人,时年已95岁高龄母亲的母亲,给我写了回信,在嘱咐我和妻子继续好好工作、注意身体、祝福春节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给她的重孙女写了几句话,让重孙女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学习,走好以后的路,为人民服务。母亲的信件,我始终珍藏着,每次拿出来看的是时候,泪水总会湿润我的眼睛。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们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可母亲更在意、更看重的是“正道”的传世、后代的出息。

  母亲是乐于助人的。七十年代初期,父亲的一位老乡也是朋友的儿子,有了孩子后,双方家里的老人无法照料,找到母亲,想托照料看护,母亲得知年轻人的难处,爽快地答应了,孩子一直看护到送幼儿园,老二出生后也托给母亲,一直照料看护到进幼儿园。一位邻居家的孩子也曾交给母亲,看护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几年,先有大姐的孩子、二姐的孩子、哥哥的孩子都由母亲照料看护,我的印象中,那些年的时间,家里总有小孩子,母亲就像一个铁打不动的“育婴大师”。待我的孩子上了小学后,我的儿子、哥哥的女儿和嫂子亲戚的孩子,三个孩子组成了一个“小饭桌”,学校离母亲家很近,母亲这里就成了校外“托管班”。母亲待托付照料的孩子,亲如自己家的孙辈,从未出过闪失或差错,孩子们每次来到母亲这里都不愿意自己回家。孩子们来了,没有什么副食,母亲总要煮个鸡蛋让孩子们吃。母亲一生喜爱孩子,到晚年都能保持年轻、阳光、向上的心态,或始于此。

  大家庭的子女多,容易产生矛盾,母亲总是以夸赞为主,不论自己的子女,还是儿媳妇、女婿,做了孝道的事,有利于家庭和睦团结的事,母亲总是挂在嘴边,记在心里,逢人边说。孩子们有了寸长寸短、鸡毛蒜皮的琐事,母亲知道了,也不会去断官司,非要说个子丑寅卯,搞个水落石出,或是权当就没有这码子事。母亲在世时说的最多的,就是大家庭的团结、和睦。母亲“治家”就是力求不偏不向,公平公正的。

  有人说,中国母亲含辛茹苦一部分,相夫教子、家庭文化启蒙一部分,我的母亲属于前者。母亲的晚年是幸福的、安逸的,这是她一生辛劳的积累和回报,母亲配得上享受所有的一起,她的子女、孙辈给她的那些回馈,如从大海里掬一捧水一般,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母亲是知足的,她说,我能吃的吃了,过去没有的现在都有了,衣服女儿、儿媳都随着季节,变着花样买,穿不完呀,现在吃穿不发愁了。

  母亲也有自己的想法,弥留之际,她告诉我,这一辈子她没有外出工作,花的都是父亲的工资。我一生都在试图理解母亲,尝试理解母亲那一代众多以家庭为终身职业的女性们,此时,我似乎明白在中国母亲的伟大母爱外,女性自身独立的意识和追求,要走出去,要走向社会,要实现自我,从来没有泯灭过。我对母亲、对女性的尊重和敬佩之情油然提升到新的境界和高度。爱自己的母亲吧,爱自己的妻子吧,爱自己的姐妹吧,爱天下的女性吧!由此,我想到知名作家梁晓声讲到的,一个民族怎样,肯定与一个民族的母亲怎样有关。这里,我还要说,一个民族怎样,肯定也与一个民族的女性怎样有关。一个家庭的和睦兴旺,那一定与一个家庭的母亲怎样有关!

  母亲是平凡的。请原谅我,不能用“母亲的一生”这样的题目来写自己的母亲,我还是对母亲知道的太少、太少;我也不能用“伟大的母亲”这样的题目来写自己的母亲,那时因为母亲的一生即是三尺灶台、生儿育女,平淡如水,没有轰轰烈烈的革命经历。母亲的平凡,我不能用准确的语言详细表述,如果只能用一个关键词来描述自己的母亲,那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操劳”。我姑且借用一首古诗,作为此文的结束,并以此表达对平凡母亲的敬意: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写于甲辰龙年正月初一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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