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针老人
汤碧峰
你要问我好人在哪里?我会告诉你好人在市中心的马路边，那个中山路安乐路路口摆摊的卖针老人就是好人。这摆地摊卖针的老人怎么算好人?你以为只有面对歹徒挺身而出，或者有人落水跳下去救人的才是好人?那些一辈子默默无闻做好事的更是难得的好人。
前天晚上，母亲来电话说是空调的风太冷，没热量。我说今天太晚了，没办法弄，明天过来看。昨天早饭后过去，开了很长时间，只有风，不制热，只有叫人修理了。新村门口的安乐路上有个修空调的店，我过去叫修理工。
店里只有老板娘，师傅上门修理去了，电话联系说要近一小时才能回来，等吧。店门口走走，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一老人在摆摊卖针，这不是卖针老人吗?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老程伯，你怎么还在摆摊啊?你到底几岁了?”我问老人。
老人用手指指“卖针老人”的牌子，见那个自制的纸板牌子上果然多了一个括号，上面写着95岁。我相信像我这样带着疑问问他的一天不下十几个，所以老人干脆写好省得回答。所有老嘉兴的人大概都会问这个问题，我内人就十分惊奇：“什么?卖针老人还在摆摊?他应该有100岁了吧?”
“95岁了，你还摆摊?身体还吃得消?该息息了。”我对老人说。
老人又指指另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谢谢好心人，不要劝我别摆摊”。哈，我又多说了一句别人劝过无数次的话，老人又干脆写纸上，来回答这重复的话。老人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做点好事，做个好人。”
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卖针老人就在老的第一医院门口摆摊卖针了，他这儿的针各个品种各种型号齐全，什么缝纫机针、缝被针、绣花针全有，你只要在店里买不到的，他这儿就能找到。当然也卖一些其他针头线脑的东西，穿针器、小扇子、樟脑丸等，但价格大都是一两元钱。
那时候马路尚未拓宽，路窄，他总是在行道树下，在树上挂着各种自制的纸牌子：“卖针老人”、“不还价”等等。摆地摊的哪有不还价的，哪怕一元钱也要还上两毛。可老人总也像今天那样，用手指指牌子，你再问他就不屑一顾，再也不睬你了。
看到老人的商品，让我想起小时候走街穿巷的货郞担，俗称换糖佬，担子上的玻璃盒里就是这些针头线脑，东西并不值钱，却是家家都少不了的，你只要拿个牙膏皮、鸡肫皮就可换样东西。
可对于老人的牛气，大家在一起会有议论，说这老人脾气倔。可熟悉他的老同志介绍说，你们别看他买的东西不挣线，可这老人是个好人，他卖的针商店都不愿经销，买不到。他还经常捐钱给医院里的病人，医院里的人都知道。
老人烟糖公司退休，三十五年前退休时也就二三十元退休金吧，他买的小东西不是为了挣钱，用老人的话说是做个好事，别人去商店里买不到，他为民服务。对他捐钱帮助病人大家都好奇，我问他：“老程伯，你到底捐过多少钱?”
“不多，不多，一万不到。”老人回答：“有个三胞胎，捐了一千，让他们买奶粉。”
惭愧啊，要知道，当年单位组织的募捐，我们也就捐个五元、十元的，而主动是不会去捐钱的。我问老人：“你现在还捐吗?”
老人回答说：“不久捐给社区1000元。”真是不可思议，老人告诉我他现在的退休工资才3000元。
由于城市的扩大，道路的拓宽，我们也不常去市中心，不经常看到老人了，可不时还能见到他，在安乐路头上的新华书店门口摆摊，他就住在安乐路上。
两年前，在西丽桥桥堍的草地上，我又见到老人在摆摊，边上有一大妈在帮他，看上去老人腿脚明显不灵活了，但见他还能摆摊卖针，我们还是很高兴看见他，同时也为他的康健担心，也总要劝上几句不要摆摊的话。
正和他说话间，有一大妈在买穿针器，说这穿针器容易坏，都买了几个了。老人说，坏了来换。我说就一两元钱的东西，还换什么?大妈也说，谁高兴换啊。
老人对大妈说，这蟑螂药你买去，两年内有效，用得着。大妈说，现在房子哪有蟑螂?用不着。我说蟑螂还是有的，房子多住几年就会有，它总会有办法钻进来。我问老人，为什么要她买蟑螂药?老人说，明年我就不卖了，买不着了。
我明白了，95岁，老人自知身体不听使唤了。我对老人说：“老程伯，我们以后不劝你了，明年你继续摆摊，希望能摆到100岁，争取搞个吉尼斯记录。”这是安慰话。老人笑了，说身体作不了主。
这时手机响了，修空调师傅叫我了，我向他告别，对老人说你坐着休息，他有个垫子放在人行道边上台阶上。后来听修空调师傅说，有一次老人摔倒了，是他的哥哥帮助扶起来的，本以为问题严重了，后来看看没事，看来好人有好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卖针老人三十五年摆摊卖针，为的是方便民众。自己收入不高，却还捐助别人。他真正做到了不要因为善小而不去做，他是一个高尚的人。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十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