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上班的路上，迎面遇见了一位瘦削的老妪，她挺直了身子，拉着一把买菜用的简易小拉车，抑扬有力地走着。本来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吸引了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是一种呆呆的，木木的，没有表情的表情，你想不出是什么经历造成了这样的表情，也不理解这种表情究竟表达了怎样的心情。
有一天下班时，又碰到了这位老妪，仍是挺直的身子，拉着买菜小拉车，可是小拉车上拉的不是青菜，而是厚厚的一沓旧纸箱。原来她不是去买菜，而是去收购旧纸箱要用来变卖钱的。我当时就感觉鼻翼酸涩，眼睛湿润起来。
再仔细看她，有八十以上的岁数，脸色灰灰的，黄黄的，身材高高瘦瘦的，拉着拉车的胳膊上的青筋鼓突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种表情，那种漠然的，没有温度的表情。不知道是常年的劳作锻炼了她的身体，还是为了某种原因让她强撑着不能懈怠，她拽着单薄的身体从我身边掷地有声，一往无前地走过去。
人生实苦。如果需要辛苦劳作到生命的最后一息才能卸去负担和责任，那这人生真是一所炼狱。就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周而复始地推石上山，永无止尽地滚落下来。老妪的表情也像极了已经被折磨得石化了的西西弗斯的脸庞。林语堂先生说，人是唯一在工作着的动物，那人岂不是连动物还不如。来此一遭所为何故，难道不能够在获取了基本生活所需的物质之后，减少一些无谓的攀比和浮夸，只体验生命最本真的享受的喜悦。
能够生活在当今社会也许已经很是幸运了，还能寻得个谋生的出口，如果是在旧社会，不知道会有怎样更加悲催的境遇。这让人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危机感，因为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所以要照顾好身体，所以要小有积蓄，手中有粮，才能心中不慌。
回到家里，我把老妪的事情跟儿子说了一下，儿子说，一定是她的孩子不孝顺，是她孩子的责任。不了解情况不能妄加评论，也许是她的老伴不在了，也许是她实在是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丰富的饭菜，想着老妪那木然的表情，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