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晚,在街角昏黄的路灯下,刺骨的寒风猛烈地拍打着我瘦削的脸庞,也拂动着我花白的胡发,我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麻利地将案板上切好的包裹着油酥的面团用擀面杖擀匀,然后均匀地涂上色拉油,并随手撒上芝麻,接着一个个放入铁桶炉内烘烤。“
强弟,还没收摊呢?”这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我抬眼望去,原来是街坊建国哥,只见其身穿一套洗的发白的蓝色工作服,一只黝黑粗糙的手提着一个破旧污浊的擦鞋木箱,虽未及古稀之年,但蹒跚的步履坚挺着其佝偻的身躯,深刻的皱纹爬满了其沧桑的脸庞,凌乱的白发遮住了其深遂的眼神。“还没呢,等这些烧饼卖完再收。”我淡然笑道。“别光顾着赚钱,身体最重要。”建国哥关切地说道。“不干不行啊,家里娃要上学啊。你今天生意如何啊?”我语气依旧平和,但随之话锋一转。“哎,这生意一天比一天差,一天赚的都不够家里买米买菜的。人家有钱人掏皮夹都是厚厚一沓老人头,我们掏口袋都不趁把。”建国哥无奈地摊开双手,语气颇为伤感。“建国哥,现在擦鞋行当不好做,要不你跟我学打烧饼摆个摊子,也许比你现在赚的多。”我关切地说道。“强弟,谢谢你的好意,老了,身体不支了,年轻时下放农村和返城工作体力透支的厉害,真不敢想象干不动的那天会怎样,因为当年下岗家庭经济困难,所以自己没有继续缴纳社保,导致现在退休没有养老金。“建国哥轻叹一口气,依旧自嘲着。”强弟,你说我们过时了吗?我下放农场时吃着玉米面窝头就着咸菜,住着漏风滴雨的茅屋,会插秧、喂牛、掏大粪,每年赚的工分在连里都名列前茅;返城后在厂里会搞电焊、修机器、烧锅炉,几乎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怎么后来就下岗了呢?我年轻时可是正式工,那时媒婆都争相给我介绍漂亮的姑娘,怎么后来你嫂子就说我是窝囊废而带着娃离开我了呢?“建国哥侃侃而谈,伤感之余,又显得几分落寞,如炬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这无边的夜幕。
”“建国哥,别太伤心,初阳已斜,芳华不再,这个时代也许已经不属于我们了,但我们还活着。“我猛然抬头望着远处繁华的街景和闪烁的霓虹,不禁沉默片刻,缓缓地答道,语气悲凉,但又平添了些许坚定。“你看我家外甥在市政府工作,吃公家饭,一辈子能吃好饭。你以后也要好好培养你家丫头啊。“建国哥目光依旧如炬,语气依旧伤感,但又泛着一丝希冀,说完便提起那个木箱缓缓地离开了,清瘦寂寥的背影渐渐消逝在这苍茫的暮色中。
“老板,买两个烧饼。”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我缓过神来循声望去,但见一对时尚靓丽的年轻情侣正在摊子前嘻嘻地笑着,我再次猛然抬头看着远处繁华的街景和闪烁的霓虹,不禁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