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中午,我和妻子一起去我大妹家蹭饭。大妹夫在厨房里忙着炒菜做饭,我和大妹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聊天,不经意间我又看到了大妹额头上那块隐约可见的印记。大妹和她先生退休后将原住地的房子处理掉,来到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生活的她女儿家附近买了个二手房,和我一样过起了退休后的慢生活。
中国的老人是舍不得孩子的。上对下真心实意。孩子如果在国内,不管东南西北还是在那遥远的地方,老人们兜里只要有两个钱或有实力的话,就会不辞千辛万苦跑到他们认为最需要帮助的孩子哪里去的,否则这些老人会终日食宿不安。如果在境外那就会出现另一种情况,做一对侯鸟,不厌其烦地飞来飞去。因为哪里有他们的希望和梦想。
我外甥女大学毕业后原先是在省城有份不错的工作。学习工作恋爱生娃,虽然工作生活压力大点,她也都把问题处理的游刃有余,过着妥妥的日子。后来她的夫君因工作调动回到他父母生活的江南小城,她们三口之家也就迁移至公婆身边。
我大妹和她的先生儿女心重,视他们的独生女儿为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在省城上班时,大妹在没退休前就在那里买了房子,准备退休后过去帮助女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结果省城的房子还没住多久,女婿女儿工作变动,大妹也就跟着孩子也换了一个新地方。这次迁徙,估计要永久地安营扎寨,在此安度晚年了。
父母生育了我姊妹四个,我是长子,两个妹妹加一个弟弟。记得孩提时代,大妹在我们家里是干家务活最多的一个。我小学中学玩性重,大妹小我三岁,母亲要上班,寒暑假,家里的事情她做得最多,挨骂也是最多,因为她干事利索出差错也就多。虽然经常挨我母亲批评她却初心不改,仍然是默默无闻地帮助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大妹的一双手是闲不住的,眼里有活,家里的杂活只要她看到了就会去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她怕过冬天,一双手生冻疮肿得像俩个馒头。小的时候时我经常把我的热水焐子给她用。有好吃的食物我也是想着她。在一个桌上吃饭,我会经常悄悄地将母亲埋在我碗底里的肉趁母亲不注意时拣给她吃。不为什么,因为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除了母亲之外,我大妹干家务活干得最多。我离开家比较早,好多事情我都是“饿狗舔盘子”忘得一干二净了。大妹却记忆犹新。每次我去她家吃饭,她都能说出一些让我感动的往事。所以闲暇的时候我就喜欢去大妹家闲聊,大妹夫是望江人能做一手可口的好菜。
我小学中学的同学,只要熟悉我的都说我和大妹长得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且眼睫毛超长,遗传了父母的基因。后来我插队下乡,接着又去参军,再后来转业来到现在生活的江南小城。我渐渐地离父母和妹妹弟弟们生活的地方距离是越来越远了。远的是书面上的距离,心却是永远连着的。我连做梦都没想到,我和大妹都退休了,也都在奔七的路上慢行了,是我的外娚女又把我和大妹黏到了同一个城市生活养老,这真是老天爷的恩赐啊。
大妹除了与我长像相似之外,我俩都还有一个让人好认的明显标记,那就是我俩额头上都有一个疤痕也就是印记。我的脑门子上的印记是三年自然灾害时,父亲响应国家号召把我和母亲由城里下放到我姥姥家的大别山区农村。一次玩耍不小心我一个跟头栽倒在洒满碎石的山沟里额头被石头划破留下了疤痕。
大妹妹额头的印记,那是一场让我终身难忘且怵目惊心的事件。至今我还铭刻在脑海里。有时闲卿时,我大妹夫调侃地说,“她那是好吃的印记。”我以为此话也能说得通。
大妹在她三岁不到的时候,一年夏天,傍晚时分母亲在我家平房门口的炉子上做饭,是在铸铁锅里摊韭菜盒子。大妹坐在炉子边的竹椅子上看着我母亲在锅里炕韭菜盒子,她幼小的两只小脚悬着还够不着地。闲不下来的她摆动着两条小腿,甩着甩着一不小心竹椅子失去平衡往前翻去,大妹一头磕在铁锅的锅沿上。锅被她的头给撞翻了,一锅即将炕熟的韭菜盒子翻倒了一地不要紧,我母亲顾不了这些抱起她心疼的女儿,只见大妹脸上满面鲜血。母亲慌忙地用衣襟擦试大妹的面部,发现她额头上有个鮮血直流的口子。说时迟那时快,隔壁的周阿姨听见大妹嚎啕的哭声飞快地奔了过来。出于救急,她急中生智抓了一把木炭灰摸在了我大妹额头的伤口上并从我母亲的怀里抢抱过大妹,母亲和我紧跟其后一路小跑奔向卫生所。等我们来到卫生所,铁将军把门医生早就下班了。这时大妹额头上的伤口奇迹般地血止住了。周阿姨很有把握的说血止住了没大事了,并叮嘱母亲回家赶紧用温盐水将大妹的伤口清洗一下,等明天医生上班了再去看看吧。
次日经医生用药水清洗创伤,并包扎了伤口。半月后伤口愈合,大妹那包满的额头上却永远留下一道疤痕。这个疤痕随着她的年龄增长渐渐地变得不那么显眼,但你要是注意盯着看,大妹额头上的印记却隠隠约约可见。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几十年过去了,大妹那晚头嗑在锅沿上的事,像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我的骨子里。
大妹额头上的印记,是在那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时刻留下的,这个印记伴随着她走过童年小学中学参加工作成家生女当了阿婆。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当看到大妹额头上的印记,她的话语就会多了起来。如今母亲已离我们远去多年,再也听不到她那亲切熟悉的声音了。而每次我见到大妹,看到她额头上的那个印记,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
那时,虽然家庭的收入不高,父母的生活压力比较大,日子过得不如现在这般安逸,但是我们姊妹之间的情谊,深似海,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