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摘抄

古道随想

作者:杨卓如   发表于:
浏览:2次    字数:2885  电脑原创
级别: 文学童生   总稿:5篇,  月稿:5

  巍峨磅礴的山梁上,寂静无声。古驿道穿越天子山的大片原始森林,迤逦而下,直至澜沧江畔的旧州坝子。行走在澜沧江峡谷弯曲的小路上,两旁是一片片茂盛的庄稼。偶尔,传来不知什么鸟儿几声清脆的鸣叫,轻叩着周围偌大的寂静。

  穿过旧州坝,古道即将翻越另一座大山——位于横断山脉中段的三崇山。对于这条古道,我是怀着深深敬畏的。作为一个喜欢历史文化的本地人,我已经多次拜谒这条曾经留下了多少久远的马帮和贩夫走卒艰辛煎熬坚韧而又坚定的脚步的古老驿道。

  站在山坡上远望,巍巍三崇山与天子山耸立于澜沧江峡谷的东西两侧,壁立千仞。横亘于天际的山脊气势磅礴,给人的心灵以冲击和震撼。从刀劈斧削般的山梁到万顷田畴的澜沧江畔,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峡谷底部,一条裸露着石脊的古道赫然映入眼帘。

  这就是从沘江流域的产盐区通往迤西保山、腾冲以至缅甸的行盐古道,有人又把它称之为盐马古道。远方,被前人称作“夷方”“走夷方”的马锅头和背夫、农人、客商、读书人和赴任的官员,剪径的强人和征战的军人,在这条艰辛、危险、前途莫测的山路上,演绎过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如今,早已被这里的莽莽森林和萋萋荒草所掩埋。只有这凄厉的山风与变幻莫测的山岚雾霭、朝阳的灿烂与落日的余晖、闪烁的星辰与朗朗的明月,永恒地见证了和保守着往事的秘闻。

  古道经过的地方,有多种多样的山石。一会儿是一片红砂石岩的山坡,一会儿是一片花岗岩的山坡,一会儿是一片青石板岩的山坡,但不论是什么样的山崖、坑洼不平的路面上,两道深深的辙痕依然那么醒目。一簇簇野靛花倔强地从石缝里冒出来,葳蕤繁茂,让人慨叹生命的坚韧。

  历史的车轮曾从这里走过——一个个马蹄形的石坑,以及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明显铺设过的条石和块石,见证了古道曾经的繁忙。这里,马帮走过、商旅走过、读书人走过、军队走过、绿林好汉走过、僧侣道士和外来传道者走过,不知叠加了多少历史的印记,承载了多少朝代的变迁。从远古比苏人、嶲人、僰人到白族、傈僳族、阿昌族、罗武人在此筚路蓝缕、开拓斯地,从南诏“西征寻传”的猎猎旌旗到明王朝兵部尚书王骥“三征麓川”的咚咚战鼓,从滇西抗战的远征军铁血征战到“滇桂黔边纵”在人民解放战争中的纵横驰骋,这条古道上上演过多少气壮山河的故事啊!

  恍惚间,几千年来马锅头们用血泪踏出的山路、杜文秀起义军将领不畏艰险在澜沧江上架设的飞龙桥,被时光凝固尘封的喘息声、呐喊声、欢呼声、马嘶声稀里哗啦地从绵延的古驿道里蜂拥而至,与滇缅公路山顶上高炮台遗迹、如削的壕堑,以及岩石上的碉堡遗迹和深深的辙印混杂在一起——历史与现实瞬间在时空中颠倒错乱。

  我轻抚着深深的辙痕,好像轻抚着古道悠悠往事,试图把遥远的历史记忆与眼前这斑驳的古道拼连在一起。

  当澜沧江由铁门山峡谷奔腾而来,一路向南倾泻而下行至功果桥时,南边遇到博南山的阻挡,北面则是三崇山山脉的堵截,澜沧江在此不得不拐一个弯。担执拗的澜沧江却不舍初衷,依然在前方又拐了回来,滔滔南去。澜沧江南岸,峡谷狭窄修长,其间沟壑幽深,正好成为一条天然的交通要道,古道便也自然形成。这里南有博南山,东有天子山,西有三崇山,北有铁门山,曾是滇西各少数民族文明发源的核心地区。

  古道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扼石门、旧州与漕涧之间的东西交通之咽喉,直达迤西,史称“滇西锁钥”,为古代南方丝绸之路北段的必经之地,更见证了古代滇西哀牢、寻传、南诏、大理国文明核心区的文化交流与交融。

  苍穹之下,群山壁立,大江奔腾,行盐古道起伏蜿蜒其间。突然,一阵风从山梁掠过,似古道的历史尘烟犹未落尽。

  经历了无数战乱、匪患洗刷的古道,在更多时候则更为繁忙。从朝廷百官到庶民百姓,从商贸运输到僧侣旅行,无不在这条古道上穿行——长长的商队,驮着食盐、茶叶、皮货等,姗姗西行;迤西各地的马帮也纷纷沿着这条古道汇聚前来,驮来玉器、棉布、大米等日用百货,络绎不绝。此时,城乡之间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如同翻开一本厚重的史书,这条由战场、城镇、关隘等组成的古道,见证了古代驿道的繁荣与兴衰,大笔绘就了滇西各民族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江河,雪山,平坝,时而风急雨骤,时而寂静无声。要想越过滇西雄伟壮丽的高山与峡谷、江河与湖泊、森林与田畴,绝非易事。自古澜沧江以东的沘江流域,各少数民族的先民们就发现了盐泉,开发了盐业,盐业经济支撑起了这一片土地的生计。苦于高山大河的阻隔,先民们在沘江、澜沧江、怒江上架起了溜索,架起了藤桥、独木桥、石板桥、木梁风雨桥、铁索桥、铁链桥,把从产盐区通往外地的驿道连接起来,把各族人民的交往沟通起来。

  从沘江、澜沧江、怒江出发,一路向西,穿过哀牢故地到达迤西,前人完成了“行盐之旅”、沟通之旅和融合之旅。

  从此,迤西以至东南亚成百上千的人沿着这条道路,蜂拥到了沘江流域。来自边地以及“夷方”的成群商队,马帮驮着食盐大米、木桶木缸、珠宝玉器、铁器铜器、皮货和土产、黄金和琥珀、布匹和洋油洋碱洋火,以及僧侣与经卷,在这条道路上川流不息,它们把一个个遥远的地方联结为一个更宏大的存在。

  这条古代互通有无的商贸大道,已成为滇西的交通动脉。人类文明进程的车轮,从来是不会畏惧任何艰难险阻的。滇西行盐故地得以顺利开凿,显示了在这片土地上世代生息的各族人民坚韧不拔的开拓精神与勤劳智慧的毅力。

  滇西大地,高山耸立,大江深切,古道迂回曲折,其间常常险象环生。古人曾赋诗叹道:“万里云拖一线天,百丈悬崖双矗壁。其高者,山为猿猱虎豹之潜居;其深者,潭为蛟龙蚍獭之窟宅。滚滚洪涛势拍天,阴雨阴风鬼神泣。缘江一束路迂回,行人欲渡渡不得。”如今,途经古道与它的近代变身滇缅公路功果桥段时,仍能感觉到山峰林立,道路险峻。功果桥,是滇缅公路的咽喉,在抗战时被日机数百次轰炸,却始终在抗日军民的抢修下迅速恢复通车。功果桥,在古道的历史延续中谱写出了中华民族不屈抗争的激越篇章。

  如今,这条古老驿道还在,只不过已经被密如蛛网的高等级公路等现代交通所替代。通往迤西的高等级公路、飞机和即将竣工的铁路,被赋予了更为多元而开放的精神内涵。

  眼前这段日渐斑驳的行盐古道,终将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风蚀。但是,古道深深镌刻在山石之上,这条滇西与边地以及夷方(东南亚)文化交流最古老、最重要的文明传送带,早已成为一种文化符号。

  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是一条川流不息的长河。古代各民族的先民沿着这条古道西行,促成了各民族交流交融的大格局。老子《道德经》有云:“万物归焉而不知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对于个人,是如此;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更是如此。中华儿女汲取着古老的哲学营养,注解着过去,畅想着未来。

  站在这条行盐古道上,澜沧江峡谷现代气息与厚重文化交相辉映,千年古道已焕发出迷人的魅力。古道上的重要节点,沘江、澜沧江、怒江岸边、天池湖畔、云龙县城、诺邓镇、旧州故地、漕涧古镇,此刻已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灯光点缀的夜色璀璨夺目,气势恢弘。千年古道上,新的繁华豁然展现在眼前。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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