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华,男,曾用笔名易清滑,现居长沙,中国作协会员。在《诗刊》《星星》等上发表诗作,在《大家》《天涯》《山花》《当代》《青年文学》《清明》《江南》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并在《当代》发表长篇小说《窄门》。已出版小说集《感觉自己在飞》《寒夜里的笑声》,长篇小说《荣辱与共》《背景》等。曾获《芙蓉》文学奖等奖项。
编者说
老王常年压着老古半头,好事次次都是老王的。老古和老王相约夜钓,谈及老王当选书协主席一职,老古避重就轻,隐忍大度。几杯酒下肚,老王先走一步,谁知竟在驱车返回的途中陷入湖滩,老王预感此次自己凶多吉少……结局究竟如何?朽木先生一语成谶的总结性发言让人怀疑事情不简单。
影 钓
文 / 易清华
一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几乎在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岳阳楼记》,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那么清晰。绝对不是记忆出了问题。当老古作出这个结论,感觉那下沉的心脏,像儿时玩的瓜皮小球,噌的一下又弹了回去。
令老古感到惊恐的,是一天清晨,在办公室门口,掏遍身上所有口袋,都没有找到钥匙。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气得他用拳头不停地捶打后脑勺。欲回家寻找时,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泽,老古扭过头,发现钥匙早被他插在了锁孔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钥匙坠上有匹陶瓷小马,在微风中朝他扬鬃奋蹄。我在这儿呢——如果它有语音功能的话,保不准就这样喊他了。
直到默背完《岳阳楼记》,老古确定自己的记忆力并未减退,并认定将钥匙留在锁孔,只是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意外,不禁吁了一口气。
几天后,老古在蓝湖公园晨练,那种惊恐的感觉再度向他袭来。当时他正在三棵罗汉松下打太极,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感觉不适,眼前的景物,仿佛长了脚似的,缓缓移动。老古不由得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双手平举,气沉丹田,神以气会,精以神聚,像一线清冽的水,入于肩,流于肘,抵于腕,涌于十指之间,顿觉一团冷气在全身激荡。老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想不到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平日里烂熟的套路竟然全忘了,乃至出拳时章法大乱。一记白鹤亮翅,打成了小弧度甩竿;一招双峰贯耳,打成了悬笔运腕。而这不是在钓鱼,不是在写字,明明是在打拳。
为了证明并非记忆力衰退,老古这次默背起了《出师表》,没想刚背了几句,就卡在了一个字眼上。
老古气恼地拍了一下脑门,竟然发出啪的一声,很重,仿佛是在痛殴一个顽敌。
二
离开蓝湖公园后,老古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开车前往明阳山殡仪馆,去参加老周的葬礼。
五十分钟后,老古将车开进了明阳山殡仪馆,将车停好,进入一号悼念厅时,追悼会刚刚开始。老古在门口一张桌子的托盘里取出一朵带着针脚的小白花,别在胸口,低着头站在了人群里。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司仪朝着人群鞠了一躬,用一种平缓、严肃的语调说,仪式开始前,为保灵堂的庄严和肃穆,烦请各位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多有打扰,谢谢配合。这使老古想起少时参加过的乡村葬礼,那种乱哄哄的气氛,有人大哭,有人乱窜,鞭炮声和狗吠此起彼伏,简直就是一场闹剧。而相比那种乡村葬礼,此时的葬礼,虽然庄严、肃穆,却让老古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是什么呢,他一时又想不清楚。
按说,老古谈不上是老周的生前好友。老古和老周是同乡,两人认识不到十年时间,当时老周已是一个大局的局长。同他交往,老古本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没有任何攀高枝的意思。说是交往,两人并无共同语言,也就是一两年同他喝一次酒。而且,酒局大多是楹联爱好者老刘张罗的,这次来悼念,也是老刘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出于基本的礼貌,老古不能拒绝。
先是司仪的声音: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亲友,请全体肃立,默哀。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聚集于此,举行一个既俭朴又隆重的告别仪式,恭送周老先生最后一程。随后是领导致悼词、家属致答谢词。然后又是那个司仪的声音:别让泪水打湿前行的路,我们能做的只有坚强,现在请全体肃立,向周老的遗体三鞠躬,以表哀思。三鞠躬后,老古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流泪或啜泣,就像司仪所说的那样。
在哀乐声中,老古随着一股人流来到了水晶棺前,慌乱的一瞥中,老古看到了老周苍白、瘦削的脸。在老古的印象中,老周原是个柿饼样的团脸,永远是红通通的,充满了朝气。老周比老古大不了几岁,身体一直很好,没有任何毛病,且能谈善饮,没想到刚退休不到两年,就传来老周得了绝症、在三个月后了却余生的消息。老古想起老刘跟他说的,老周平常是个工作狂,退休后无所事事,没有几个真心朋友,又没有任何爱好,所以寂寞得很,因而得病,这很可能是他无福安享晚年的原因。
老古不禁鼻子一酸,泪水不知不觉间涌了出来。也许是怕被人看到,老古低着头,没等司仪宣布追悼会结束,就低着头快速地走出了悼念大厅。走出大厅后,老古突然莫名其妙地想痛哭一场,而且,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于是老古低着头冲向大厅边的一个卫生间,就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感到异样,只以为他是内急。
老古迅速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面盆上的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埋着头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三
下午在办公室里,老古强打精神,开始起草一份报告。这份报告是要送到市政府政研室去的,要求很高,不能敷衍。办公室虽有两个写材料的年轻人,但他不放心。宁可亲自操刀,一贯的经验告诉他,这样一来反而省事。开始时并不顺利,半天打不出一个字,但写着写着,慢慢就进入了状态。一些素材和数据在脑海中招之即来,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又恢复了,或者说根本没有衰退。写完后,老古看着手中简洁、规范而又文采斐然的报告,一时兴起,决定拿给老王看看,以此佐证自己宝刀未老。
老王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原本是想来让老王欣赏下他的妙文,不料有外人在,老古递上报告,转身走人。走到门口却被老王叫住。老王拿着一支红笔,从左到右,一行一行点看。没看几行,就瞄准了其中的一个字,在上面画了个圈。老古心里一沉,由于距离较远,没看清被老王圈掉的是个什么字,但他为那个字感到不幸,并在心里为它默哀。
要是事情仅停留在此等层面,还不算太坏,要命的是,老王开口了:古主任,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高度,一定要有高度!老王将手中的笔旋转着,一颤一颤地举过头顶,仿佛他的高度,就在那不断晃动的笔尖上。
坐在沙发上的人纷纷朝老王颔首。老古明白,老王在显摆自己的领导水平。无奈的是,老王是副局长,他是办公室主任,毕竟高了半级,不能当面顶撞,但依老古的个性,也不能无原则妥协。他觉得在此时有必要点醒一下老王,或者送他一句话,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要无伤大雅,但得暗含讽意,让他听得出弦外之音,从而有所收敛。然而搜肠刮肚,老古却怎么也想不出那样的一句话,倒是很快又被老王给顶到了壁上——老王指着老古觉得面熟的那人问,老古,你不认识?
老古慌了:认识,认识。
关键是人家是谁,姓什么,如何称呼?愈是焦躁,老古愈发想不起来。
这是金秘书长,老王摇摇头,没想又加上一句:老古哟,瞧你这记性。
老古这才想起是市书法家协会的副秘书长老金,曾在书法活动上见过两三面,虽只是点头之交,但绝对不是陌生人,不由得心慌意乱。而如果要论记性,老古一直是单位公认的活字典,向来一脑子糨糊的老王,哪里有资格损他?
回到办公室,老古将那份被老王圈改了的报告对折,撕开,再对折,再撕开,手上越来越用劲,直到变成一沓厚厚的小纸片,才一股脑扔进垃圾桶。老古抿了一口绿茶,望着对面一张空办公桌发呆。那张办公桌是老齐的,比老古还小一岁,身体一直不错,但就在一个清晨弯腰系鞋带准备去上班时,头一歪,再也没来上班。
老古用鸡毛掸子在老齐办公桌上扫了扫,半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要重复这个动作,在老古的潜意识里,他扫的不是灰尘,而是晦气。老古打开电脑,将那份一字未改的报告重新打印,从隔壁办公室喊来小白,吩咐他送往相关部门。
那天在街边缓慢行走的老古,看起来像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但走着走着,医院的大楼出现在面前。是目的地。医院的围墙外,一个年老的盲人坐在小木凳上,手里握着一副算命的签牌,每当有脚步声经过,签牌就发出嘎嘎声。在这城里,老古很久没有看到算命先生了,还以为这个职业像很多古老的行当一样,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这次来医院,他才明了,算命先生并没有消失,只是集中在了医院附近。因为来医院看病的人,通常都怀着一种迷茫、一种侥幸,以及面对昂贵医疗费的担忧。这样想时,老古差点没忍住蹲下身来,花上几十元打上一卦。
是的,老古现在是一个病人,至少,他认为自己是个病人。
在老张诊室门口的走廊长椅上,坐满了候诊的人。老张特意提前了一刻钟上班,由于时间紧,两个半年没见的老同学顾不上寒暄,直入主题。十分钟不到,诊断结束,老张要老古去药店买点丹参片和阿司匹林。
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难道要让我马上搞个推车来,把你送到重症监护室?老张笑了起来。
我想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会有什么后果,否则,我来找你这个大教授干吗?
那好吧,老张划拉几下开了一张单子,去照个CT。
老古不情愿地接过单子,望着老张,欲言又止。
老张又拿起笔,要是你不嫌麻烦,那就还做个核磁共振。
两个小时后,老古拿着检查结果来找老张,老张看了一眼,便将那两张片子还给了老古,笑着要他拿回家搞个框子装裱起来,往书房里一挂,就是抽象派艺术。
难道我真没病?老古不理老张的调侃,不甘地问。
就是有病,也是心病。
胡说!老古拿着片子就走。
别走,我这有一偏方。老张郑重其事,在一张白纸上划拉几下,伸手递给老古。老古半信半疑,还是伸手接过。瞥见那张纸片上写着钓鱼、书法、旅游的字样,便将纸张揉成一团,狠狠地朝老张掷过去。
就是年过五十,甚至五十好几时,老古还觉得自己是个年轻人。整天精神饱满,有时为了赶一个材料,直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还能准时醒来,上班时精神抖擞,没有一丝熬夜的迹象。那时老古的年轻,还体现在奋力夜耕的黑夜里,让处于更年期的老婆小芬苦不堪言。没想到好景不长,所有衰老的征象,突然像潮水一样朝他涌来。
四
一天,老古终于接到了改非的通知。改非就是解除现任领导职务,但仍享受相应待遇,是退休的前奏。几个月前,上头就放下风来,这次科局级干部改非,年龄比以往要提早一年。老古正好在这个圈里。开始虽然不安,但心存侥幸,后来风声渐紧,才感觉是真枪实弹了。
在办公室里呆坐良久,快下班时,老古忍不住去了老王的办公室。老王正在眉飞色舞地给人打电话,让老古有一个错觉,老王并没有被改非。他清晰地记得,文件上有“原则上”三个字,证明这次改非也不是铁板一块。于是他马上动身,让这个错觉鼓舞着去了局长办公室。
一把手马局长竟然从办公桌上探起身,远远地向老古伸出一只手:老古,快,过来坐,我这有一罐好茶,是北京一位首长送的,不能说是稀世珍品,但只此一罐,我都舍不得喝,一直想着要送给你。
老古连忙表示感谢,就在这个当口,马局长先发制人:古主任,您是局里的第一支笔,且德高望重,不像有些人,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所以,我要代表局党委感谢你。
马局长的话像一道闸门,将老古的诉求堵在了喉咙眼。本来,他要说的是,不像别的部门,办公室工作举足轻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还想铆足劲再干个两三年,至少一年……至于小毛,实在还需要锻炼一下……老古回到办公室,将那罐茶叶放在办公桌上,这次改非的人不少,而只有他一个人得到了马局的茶叶,说明马局是最看重他的,老古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再看那罐茶叶时,突然感觉不对,他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摸出一罐一模一样的茶叶。想起来了,是去年局里一次户外活动上发的。
老古狠狠地将两罐茶叶扔进垃圾桶,啪的一声带上门,走出办公室。
老古并没有将改非的事告诉老婆小芬,每天上班准时出门,在单位附近的蓝湖公园里,老人们用海绵笔在石板上写字,老古会饶有兴味地看上老半天。老人们看他的气质,觉得他应该是个内行,请他批评,他总是摇头,轻轻地叹一口气。每天他都会去一趟办公室,在上午十一点或者下午四点以后,偶尔在走廊上碰到同事,客气地打声招呼,点点头,迅速地溜进办公室,像个贼。
那天,局里有一个重大的举措要商议,小毛接替了他的位子,提前一天给他打了电话,通知他开会。老古进到会议室一看,局里中层以上的干部都在,还有几位改非的同事也来了,唯独不见老王。会议进行了十多分钟,老王才高声打着电话走了进来。老古坐在最后一排,身边正好有个空位,他朝老王招了招手,哪知老王看都没看一眼,就一屁股坐在了马局身边。老古觉得老王有些过分,就是没有改非,那个位子也轮不到他。
会议开到最后阶段时,马局点明要老王发言,问他有何高见,老王说他完全同意并坚决拥护,便完了。马局将目光扫向后排,示意改非的老同志都讲讲。老古见那几个人都摇了摇头,觉得他们不把领导和工作当回事,便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那我来讲两句。
老古没想到马局会鼓掌,在他的带动下,会场上响起一片掌声。受到鼓舞的老古便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从宏观到微观,从现象到本质,一口气讲了十多分钟,还意犹未尽。最后,老古讲起了办公室的工作,应该如何如何,但马上引起了小毛主任的不满,站起来冲着老古说,古主任,您能说得具体些吗?我一条一条记下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老古听出了小毛主任的不满,连忙止住,满脸通红地坐下,而马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没有一句安抚,就开始了总结性发言。会议结束后,老王在走廊上没有看到老古,想了想,反身走进会议室。只见老古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发呆,老王快步走了过去,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走,喝酒去。
老古扭过头,将老王的手从肩膀上移开,一脸冷漠地对着老王。老王没有计较,说,往后,咱们别陪那帮王八羔子玩了。
老古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街角一个安静的小酒馆里,两杯酒下肚后,老王告诉老古,最近区里要成立书法家协会,有关领导让他来牵头组建,他想让老古来当这个区书协主席。
老古诚惶诚恐:我不够格的,还是你自己来当。
不,我是说真的,老古,让你来当,名正言顺,再说,我有另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办一个大公司,以后你就知道了。以前在单位上无甚作为,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这个嘛,想必你的体会比我更深。从今天起,老子就要做给他们看,老古,你也要振作起来,别被那帮家伙给看扁了。虽说是一个小小的区书协,要是搞得好,也是别有洞天,当然,筹备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够你忙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老古当然愿意了,且知道老王另有图谋,更是心安,顿时热血上涌。
这天晚上,老古的表现出乎小芬意料,可以说是怎一个猛字了得,完事后,他从小芬的身上抬起头,喘着气说了一句让她吃惊的话。老古说,从现在开始,我的人生进入了一个新的转折点。
老古出生在一个叫南屏的小村,父母都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在那个贫困的村落,家境是最差的。读高中时,一个姐和两个哥便继承父母衣钵,当了农民。父亲之所以咬着牙让他读完高中,是想让他到村里当民办教师。没想等他毕业,村校却满员了,只得安下心来当农民。那年,他经常看到一个老头骑着单车,到南屏坡脚下一个很小的水塘里钓鱼,一钓就是好几个小时,每次都只钓到几条小鱼,甚至空手而归。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从家里拿来一桶一盆,一把铁锨,来小水塘里戽水。
您经常来这儿垂钓,肯定是觉得有大鱼,但我不信,我来帮您戽干,要真的有大鱼,您拿回家去;没有,您以后换个地方,别在这儿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老古没有想到,他这个天真幼稚的举动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原来老头是县城里一名退休教师,和几名老同事开了一个高考补习班,老头对眼前这个小伙充满了好奇,得知他刚高中毕业,便问他愿不愿意复读,他摇头说复读不起,不读。老头跟着他来到家里,看到土墙剥落的门侧一副对联:鲤跳龙门落深涧,月悬南屏待东风。
老头问,你写的?
老古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老头的话,字好,意深,难得啊难得。并将头转向老古父亲:老哥,你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别耽误了他的前程,我带他去城里复读,不收你一分钱。
如果非要说老古的人生有什么转折点,这是一个,且是唯一的一个。他复读一年后,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现在的单位。那时所有的大学毕业生都包分配,所以不算人生的转折点。在单位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兢兢业业,一直是业务骨干,四十大几才当上个办公室主任,因此,也算不上是人生的转折点。
那天,老古请老王、市书协副秘书长老金等几个人到一个农庄里钓鱼,中午吃饭时,老古喝得有点高,便给他们讲起了年轻时的故事,几个人都沉浸其中。老王说,你那个对联厉害,当时你只有十几岁吧。对,十八岁。老古有些嘚瑟,我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学校的书法和作文比赛,从没拿过第二。
所以啊,这个书协主席非你莫属。老王举起杯敬酒。老古连忙站起来,老王你别喝,我喝。一饮而尽后,老古伤感地说,要不是偶遇那个老头,我现在就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可惜的是,老头去世很多年了,我连感谢的话都没对他说过。老古的眼睛湿润了。老王感动地说,老古,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这杯酒我敬你,你别喝,我喝。老古却同时与老王干了,相视一笑:老王,我还真得感谢你,想不到啊,考上大学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等到退线了,又来了一个新的转折点,真要说我生命中的贵人,老头是,你也算一个。
老王连忙说,老古,你言重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以前我们是同事,现在是兄弟。
对,是、是、是兄弟。老古喝得有点飘了。
老王颤悠悠地举起酒杯:老古啊,我也有两个感谢,一是感谢几年前你让我燃起了对书法的兴趣;第二个感谢,是现在你让我体会到了钓鱼的妙处,我以前还真是没有想过,钓鱼还有那么多道道,说实话,比官场有意思多了。
老古立马被感染,端起酒杯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哪天我们去大湖里夜钓,去年我钓起过两条三十多斤的大鱼,刺激得很。
好,去夜钓!老王激动起来。
……
试读结束,全文原载《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2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