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是国粹,朋友们聚在一起,围坐“四方城”边,一边打牌一边聊侃,倒是轻松有趣。春节期间,处于疫情防控需要,安庆城街头巷尾的棋牌室都没有开张,急坏了一众爱好者。昨天中午,“同学群”里呼叫三缺一,我们四个老同学跑到一家酒店鏖战起来,连续攻防十个小时,结束时已是子夜时分,竟毫无倦意,足足地过了一回麻将瘾。我想,若是连续工作这么长时间,怕早已是疲惫不堪了。
说麻将是国粹,或有不以为然。提起麻将,自然联想到赌博,不就是一赌具,萃在哪里?正因如此,解放后的一段时间里是禁止玩麻将的,发现民间私玩麻将,则一律没收。我的一位邻居家有一副竹背骨质麻将,老奶奶手痒,和家人玩了一下,麻将声便飞快地传到了派出所,麻将也成了作案工具充了公。前两年整治“黄赌毒”,有激进者过度解读,挥动铁锤直捣棋牌室,把自动麻将机砸个稀巴烂,视频传出,观者愕然,对棋牌室恐避之不及。窃以为行此举措者,也是在做表面文章,私底下说不定也是麻友。赌博与酗酒一样,酒没有错,错在酗酒的人,麻将亦然。
现如今,麻将已是老百姓们最普及的娱乐方式,也是一种社交方式。君不见一度街头巷尾、楼堂馆所,到处麻将声声;从显达名流到市井小民,乐此不疲。一有闲暇,牌友们聚在一起玩它几圈,什么张家长、李家短,朝堂事、坊间事,统统丢到一边,专注的都是牌桌的风云变化。适度的玩玩麻将可以保持大脑活力,增进朋友间相互了解,有利于社会和谐。或笑曰:两耳不闻窗外事,事不入耳;一心关注局中牌,牌能走心。有人为麻将没有列入中国古代重要发明而抱屈,确实,其普及之广,影响之深,受民众的欢迎程度,绝对可以比肩四大发明。当然,只是懂麻将的方有此说。
麻将的发明有一定偶然性。六百多年前的一天,郑和带着他的船队航行在无边大海上,每天面对着茫茫海天,将士们厌倦了船上的生活,普遍有着思乡情绪,为了稳定军心,郑和发明了一种娱乐工具。他以一百多块小木片为牌子,以舰队编制,分别刻了一至九“条”,以船上装淡水桶的数量,分别刻了一至九“桶”(筒),以人皆喜爱的钱币刻了一至九“万”,又根据风向,刻了“东、西、南、北”四个风头,然后以“大中华航海舰队”,刻了红色的“中”,最后有一块牌不知道刻什么好,干脆什么都不刻,这个就是“白板”。确定了游戏规则后,每次由四个人一起玩。船上有一个姓麻的将军玩这个游戏最得心应手,于是郑和给这个游戏命名“麻大将军牌”,后来人们简称为“麻将牌”。伟大的郑和出航几大洲,没有占据一寸番外之地,却发明了麻将,也算是对国人的一大贡献。有关麻将来历的几个传说,我更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民国时期的名人们,还真有不少麻将爱好者,梁启超就是一个铁杆麻友。他有一句名言:“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牌,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有一次,有人请梁启超去演讲,他拒绝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说要做四人功课,所谓四人功课是指约好了打麻将。据说他常在演讲前打打麻将,他解释道:“予正利用博戏时间起腹稿耳。骨牌足以启予智窦。手一抚之,思潮汩汩而来,较寻常枯索,难易悬殊,屡验屡效,已成习惯。”在打麻将方面,他还设计出三人、五人打法,看来定是麻将高手。
安庆潜山人张恨水,是民国第一高产作家,最忙的时候同时写六部小说在不同报纸上连载,每部小说人物、故事各异,写作强度是很大的,他总是每天按时交稿。张恨水不是一般人,他竟然能忙里偷闲打打麻将。有一回他在麻将桌上正在风云激荡之际,有人来催稿,张恨水一手打牌,一手写稿,牌也玩了,稿子也没有耽误,真是麻将达人。
胡适喜欢打麻将是出了名的,据说他牌技很一般,胡适夫人江冬秀麻将场上几乎每战皆捷,而胡适一接手则几乎每战必败,久而久之,考证出“麻将里有鬼”这一结论,而且每次打麻将都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样一句口头禅。不过,即便经常输钱,也丝毫不减玩牌的热情。在他的日记里,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天天都写着“打牌”二字,而紧跟着的第二天,日记里又会出现他的各种懊悔和自责,一再地强调自己不可沉迷玩乐,可第三天的日记中又继续出现了“打牌”二字。这些日记,足以看出他对麻将欲罢不能的痴迷。
麻将之所以富有魅力,在于玩牌是个智力游戏。既要诱敌出洞,巧钓上手的牌,还要严防死守,少让下手吃牌,出牌时还要计算着这张牌放冲的概率。打麻将“三分牌技,七分手气”,乐趣就在于输赢的不确定性,局中充满着机缘巧合,牌技高的也经常会输,牌技差的有时赢个满钵,牌运好的时候,信手拈来都是好牌,手气背的时候,即便起手听牌也胡不了。有时抓住了一个契机,随时会出现牌运逆转,让咸鱼翻身、峰回路转。
玩麻将能洞察一个人的性格。有的人打牌中规中矩,滴水不漏,从不冒进,宁愿成小牌,也不敢尝试做大牌的机会,抓到一张风险张子,即便破胡也不愿冒着放冲的风险,这类人个性谨慎与细致;有的人打牌敢闯敢拼,不怕人吃牌,自己也敢吃敢对,制造大牌,这种人天生属于开拓性,喜欢冒险,敢于挑战,容易成功,也易受挫,人生往往大起大落;还有一种人,打牌爱较真,打赌气牌,宁愿不成牌也死死盯着下手,这类人一般心胸不开阔,缺乏协作性;有的人打牌,喜欢总结得失,说明他是一个喜欢分析和思考的人;有的人打牌输就输了,从不计较,这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有的人输了就喜欢埋怨他人,生活中也应该对别人很苛求。
国人好赌,只要能分出输赢的东西都能利用为赌具,掷骰子、推牌九、打扑克、玩棋局,当然,还有麻将。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赌博常常会造成人倾家荡产,输急了甚至铤而走险,实施犯罪,社会危害性大。前几年,某地有人借“洗浴会所”为掩护,开设地下麻将赌场,进进出出的都是地方商界名流、商场新贵,赌场每天坐抽天价台子费,一年不到抽头数百万元。某君几番下来输了个天文数字,只得向赌场老板借钱企图扳本,孰料越陷越深。痛定思痛,冷静一琢磨,怀疑赌场有雇人抽老千合伙宰鳖之嫌,据说后来在麻将机上发现做手脚的端倪。某君赌债本息越滚越大,反正也还不起了,索性去投案自首,结果开设赌场的那位至今还关在号子里,那些此赌案榜上有名的人,后来都没有好果子吃,有自杀身亡的,有经营失败的,有远走他乡的。豪赌的结果,最终把自己的人生堵死了。诸如此类的悲剧实在太多,麻将作为赌具,被赌徒所利用,自然洗不清声誉,脱不了干系。
现代生活,每个人都背负着生命之承重,朋友之间,偶尔放松一下,玩玩麻将是有益身心健康的;然凡事皆有度,过了则当玩物丧志,把大把的时间挥霍在牌局中,是对生命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