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十三岁,正上小学五年级,和学校的同学们一起去了北京。当时,我连文安县城都没有去过,去北京连想都不曾想过。到了北京,就像《红楼梦》中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东张西望,处处感到新鲜。由于看新鲜,走了神。同学们都走远了,我和万方都没察觉。当万方用手捅捅我,我才缓过神来。
“怎么?有事?”我问道。
“我要解手。”
“去呀。我跟着你。”
“我不知道哪里有茅子?”
“鼻子底下有个嘴,你不会问吗?还用问我?”
“我问了两个人,人家两个人听我说找茅子,扭头就走。我也不知为什么?”
“哎?咱们的老师和同学怎么都不见了?”
“他们早走远了。还是先和我去找茅子吧。老师当看到我们丢了,会回来找我们的。”
“好吧,”我回应一声便和万方找人问路。问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听了我的问话,看了看我们走开了。另一个听了问话,直接扭头就走。
我们都纳闷了,北京人怎么这样怪怪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建议说:“咱们问个上岁数的人看看?”正说着,迎面来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我们迎过去,对老人说:“老人家,您好!”
老人看我们是两个农村半大小子,便问:“小伙子,有事就问吧,我是老北京,我知无不言。”
我问:“我就想知道,哪里有茅子?”
老先生又重新审视了我们一番,疑惑地问:“你们找毛子?”
我们都点了点头。老先生又看了看我们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说:“我们从黄甫来。”
“上海的黄埔?”
“不是,河北省的一个小地方。”
老人又想了想,像下了很大决心,向不同方向分别指着说:“这边的清华大学有留学生,这边的北京大学也有留学生。那边的大使馆有驻华使节。这里面都有毛子。”
“老人家,最近的有多远?”
“最近的也有五六站地。”
万方听说还有五六站地,焦急地说:“那么远?我可憋不住了。”
我说:“实在不行,你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解决算了。不能活人叫尿憋死吧。”
“不行,让人看到,还不把我当成流氓打一顿。”
听我们如此一说,老先生笑着说:“原来你们是想找厕所。我还以为你们是想找外国人了。茅子是你们那里的方言吧。说茅厕我就听懂了。俗话说,东洋鬼子,西洋毛子。小日本侵略过咱们国家,杀害过咱们的亲人,所以称之为东洋鬼子,或日本鬼子。起初称俄国人为毛子。后来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抢走我们无数宝贝,又要我国割地赔款,我们统统贬称西方洋人为毛子。我以为你们在找西方的外国人。你们如果找外国人,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没有人会告诉你们的。我看你们不像坏人,才和你们多聊几句。”
我说:“我说怎么我们说找茅子,没有人理我们。原来如此。”
老人手指着前面说:“你们看到那个地方了吗?就那个有人出入的地方。那是个胡同。到胡同口,你们就找到你们要找的茅子了。”
我们千恩万谢后,向茅子跑去。
俗话说得好,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唱错了歌,会大煞风景。这一回,我真正有了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