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有捷径可走的。这不,在夏日高温的错峰里躲猫猫,也挺有意思的。
为了躲避热辣滚烫的高温,我踏上了回乡的路,瞬间觉得重又做回了一次淘气的小孩。
我喜欢靠车窗的位置,可以贪婪地看向窗外,一帧帧自然风物如风中翻飞的书页,让人惊奇而快乐,这样,旅途一点也不乏味无聊。当你平静地看山看水看云,听风听雨听鸟鸣时,那独特的感知,新奇的体验会慢慢地浸润过来,使身心散淡、松弛。
高铁刚一出站,窗外的美景就让人眼前一亮。空旷的原野上空,黛青色的连山明净而幽远,能清楚地看见山顶的突兀和棱角,大团大团的云朵飘逸又灵动,像无数硕大的花朵,松软着,蓬松着。一片片尖尖的房顶密集着,一闪而过。近处低矮葱绿的树冠一团团一簇簇地涌过来,满目的青绿,直逼你的眼,又转瞬即逝,美得让人忍不住吸一口气,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清洗了一遍,神清气爽间,列车已到了桐庐建德一带。
几个小时前,烈日下,我背着鼓囊囊的背包,里面是从盒马鲜生买的日用品。我左手撑伞,右手提着一个沉重的大购物袋,一大束鲜嫩的浅紫色雏菊从购物袋里探出头来。路边的玻璃映出我的身影,翠绿色的遮阳伞下,着紫红色套装的我,身姿挺拔,步履轻盈,心情也像摇曳的花儿一样美,除了年龄和皱纹,我分明还是二十岁嘛!喜欢花花草草,喜欢窗明几净的生活,喜欢餐桌的花瓶里插上鲜花,清香馥郁,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偶尔抬头看到青枝绿叶衬托下的鲜艳的花……我有点怀疑,这不像我这个年龄该有的心态,反过来说,享受生活也不算浪费,既然这样,我还是痴心不改了吧,由着性子讨生活,女人要活出花草的植物气息,不管是珠圆玉润还是弱柳扶风,也不管多少岁,无论在哪里,都要自带那么一丢丢的清新和鲜亮。
不能耍赖,我真的是一个穷开心的人,彻头彻尾。总能用最少的钱换取最大的快乐,人们稀疏平常熟视无睹的事物,都能带给我极大的惊喜和满足,想到此,竟忍不住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暗下来了,眼前灰蒙蒙一片,我下意识地揉揉眼睛,也不顶用。大团大团的阴云涌过来,发酵似地翻滚着,黑压压一片,仿佛千军万马乌泱泱地压过来,让人透不过气来。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快到黄山北的时候,下雨了,车窗玻璃上的水珠像小蝌蚪似的飞快地游动着,眼前是一幅朦胧的山水画,远山被乳白色的雾气包裹着,时隐时现,很有些仙气。沿途有很多隧道,美好的景致常常是一闪而过,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相机,就过去了。有收获,也有遗憾。
九华山一带,山势高耸险峻,刀削斧劈,白云缭绕,眼前的景致又开始明朗起来。到了池州,高铁转换方向,天放晴了,豁然开朗,气清神明。
从池州到铜陵一段,山势逐渐变得平缓,开始有大片的平原。远处有低矮的小山,水却明显多起来了,大片大片的水,在平坦的绿野上闪着光,明晃晃的水里长着嫩绿的、草一样的植物,是又一茬水稻吗?不得而知,但山水草泽间植物蓬勃的气息里,分明有一种低调的风情,让人沉醉。
从铜陵北开始,远处的山像调皮孩子捉迷藏一样,时隐时现,一会儿完全隐没,一会又倏地冒出来,孤峰突起,互不理睬。不变的是平原一望无际,只是被水划出一格格不规则的小块,碧绿的田地和明亮的水交错着,绿的鲜嫩,亮得俏皮,相映成辉,活脱脱调皮孩子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让人忍不住也微笑起来,想多看几眼。不曾想,一片绿树扑来,挡住你的视线,正想看清楚一些,又一片房舍袭来,一闪而过。就这样,沿途景色像一幅连绵不断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清洁,透明,美丽。
到了合肥南站的时候,天色大晴,太阳竟然出来了,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在脸上,让多日蜗居在梅雨天气里的我倍感亲切。风雨过后,阳光温和,天空像一张淡蓝色的画布,变换多姿,云儿浅涂淡抹,由着性子泼洒着颜料盒,一抹粉,几痕紫,两片橙,几团白,云蒸霞蔚,靓丽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列车驶进淮南南站时,夕阳像团橙红的圆球,朦胧一片。这里已经是我所熟悉的景物,不用看,田野,树木,街道,村舍,都在眼前,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静谧,温暖,让人恍惚,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但我知道,那里是家的方向。
不一会儿,太阳隐去了,天边只有一抹浅红色的云。雾霭越来越重,眼前渐渐朦胧,暮色苍茫。到达阜阳的时候,万家灯火如繁星璀璨。对于一个漂泊他乡的人来说,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亮,有一个家在等待着自己,是温暖和心安的。
一次普通的行程,毫无征兆地给了我启发,让我有无法言喻的收获。沿途的风景,像极了人一生的际遇,阴晴圆缺,风雨彩虹,峰回路转,山高水长,有低谷,有高峰。有人上车,有人下站,你的周遭有不同的声音,各异的眼光,你却永远是你自己。一切都在变,仿佛又都没变,或者变得不着痕迹,或许变得理所应当。你想远离世俗,却发现生活的本质就是大俗;你追求灵魂的自由,无拘无束,但自由意味着孤独,而你已经沦陷在牵绊的霸道里;你曾渴望仗剑天涯,却发现洗尽铅华的回归更真实,如同一个长途跋涉的行者,穿过惊喜和疲庸,万水千山的原乡才是心底的柔软。
世上没有完美,生动地活着,敏锐地感知细碎之美,生活会更美好。
2024.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