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怕进理发店了。不是因为价格,也不是因为理发店的装潢越来越高档,而是理发师里面的职称级别让人难于适应。印象中剃头匠在三教九流的文化里应该是排在末面的。是辛亥革命后废除长辫蓄短发或剃光头才真正促成了我国理发业的兴盛和发展。爱美是人的天性,大家都力求美好的风度和仪表,何况脑袋为一身之首,受关注和重视完全在情理之中。昨天下午,趁着成都已破天荒创下了破40度的高温记录,跑到理发店理发兼顾纳凉 。上来服务的不是总监就是首席,想到自己在单位的地位,来这里享受如此高规格的服务还真有点难为情。一张张帅气阳光的脸,一个个级别如此之高,又让我表现出莫名的焦虑和担心,真有点怕他们膨胀,怕他们骄傲,甚至怕他们经不起诱惑而失足。毕竟,久经考验的党的干部无论村委会还是国务院里时不时也总会有几个不甘寂寞不安分不守规矩的,不去考虑五保户贫困户的生活状况,而是动不动就几千万几个亿地毫不客气地往自己口袋里拿。和他们一对比,理发店里这些年轻人如此年轻就担任如此重要的岗位和职务,真可能会齁不住。
现在随便走进一家理发店,理发店里送饮品,送按摩,送挂件,送手串……有些东西,奇形怪状,到东洋不西洋的让人根本叫不出名字。店里面玻璃各种组合排列,或对称或折叠,光线照明也是各种造型设计,或筒射或反射,让人感觉既压抑又忐忑。各色人等,坐在里面,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孤芳自赏,有的笑逐颜开,有的冷若冰霜。越看越感觉理发店里面俨然一个小社会。在这里面,你可以读到粗鲁、卑微、焦躁、疲倦、木然、殷勤、装模作样、阿谀奉承。今天我去理发,一进店门,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女子正指着理发师大吵大闹,理发师的胸牌可是明晃晃的艺术总监几个烫金大字。从骂骂咧咧中,大概听明白了是理发师把她的刘海高度做了微调,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气质,必须免单。理发师被数落得已没有了艺术总监的派头,顾客一直讨要不到结果也没有了贵妇的高冷。争执过程尽管粗俗野蛮了一点,但我还是认可这种烟火气,起码真实。
在包装的世界里呆久了,有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成色。原本每一个个体,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浮滑恶俗的,只是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接受罢了。待她们还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我已经理完头发。看看镜子里头发的消失殆尽,想来也觉得有点滑稽,就这么几根头发,确实不应该麻烦总监或头牌什么的,他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客户需要打理。艺术总监那愤怒僵硬的表情,和贵妇三毫米两毫米刘海的据理力争相比,还好,他们的分歧只是停留在这个店里,没有象“毒教材”、“赋红码”、“执法假摔”那么有危害性和影响力。活在世界上,有些事情需要认真,有些事情是只能无所谓的。该认真的时候,有时候讨个说法,等个结果也是最基本的要求。共产党员最怕认真二字。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该有的交代拖着不给,这个社会就乱套了。
我现在的脑袋,已基本交给老婆打理,很少有机会接触这样的环境了。在理发这个问题上,我是常常妥协的,理发师问我怎么弄?我都说随便,我这脑袋,随便怎么弄也雕不出花来。走出店门,热浪袭来。脑门马上开始冒汗。摩丝发胶什么的混在一起,完全破坏了总监们的创意,脑袋很快变得黏糊糊的。还是老婆剪头利索,几推子下去后剩下的就是自己打理,一副完全俯首称臣的嘴脸。生活原本简单,没必要弄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装点门面,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