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里的茶是苦中带香的,是耐人寻味的。儿时记忆里更多的是给在外地工作的爸爸寄茶叶时的情景,今天想起来依然还是沉甸甸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北京买茶叶要用“工业券”,没有工业券有钱也买不到茶叶。外地买茶叶就更困难了。父亲有喝茶的习惯,而且最爱喝北京的茉莉花茶。每隔几个月我就要到邮局去给他寄茶叶。对爸爸来说,喝到家里寄来的茶叶是一种幸福。对我而言,给爸爸寄茶叶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寄去茶叶便寄出了家人对爸爸的关心和思念。
茶叶寄走了,淡淡的茶香还留在手上。
爸爸重回北京后,寄茶叶的机会就没有了。手上再也闻不到那茶叶的清香。
早上为父亲沏上一壶花茶,是母亲多年的习惯。
坐在沙发上,看报品茶是爸爸的常态。
一天,我带着疑问的语气问爸爸:
“茶有那么好喝吗?”
他好像没听见,继续看着报上的文章。
我倒了一杯他沏好的茶喝了一口,茶沏的很浓,喝着带点苦味,咽下之后嘴里涩涩的。
“这么浓的茶有什么好喝的呢?”。
爸爸看了看我说:
“浓茶喝惯了,淡了还不行。”
长大后,对爸爸说的“习惯”多少有些体会。我喝茶不像他那样每早必喝,只有闲下来的时候沏上一杯茶。我喜欢喝淡淡的茶,然后再慢慢的品味。特别是在下雨的时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片树林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有时会浮想联翩。
爸爸喝茶应该算是有点讲究的。因此家里的茶具不少仅紫砂壶就有若干种。他会用不同的茶具沏不同的茶。
我对此不以为然。沏茶吗,水烧开往壶里一倒,盖上焖一会儿就行了。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爸爸没有理会我的想法,他告诉我:
“一般人喝茶,怎么沏都行。但喜欢喝茶的人,沏茶是有讲究的,要“高冲低泡”。这样沏出的茶才有味道。”
爸爸告诉我:
高冲就是沏茶时把水壶提高让水自高点下注,这样便于茶叶在壶内翻滚,散开后泡出茶味纯正。
低泡就是往茶杯里倒茶的时候让茶壶的嘴与茶杯的口之间的距离要近,这样茶香会更多的留在杯中。
这样沏茶,茶叶就可以在壶中均匀地吸水,沏出的茶才能显色、透香和吐味。
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
于是我坐在他的对面,观察沏茶时杯中茶叶的变化。
爸爸把水注入杯中,小小的绿叶渐渐地舒展开来。有的向上漂浮、有的向下游荡;有的竖立在中间,还有的漂浮不定。茶叶在狭小的空间中展现出不同的姿态。
壶嘴贴着杯口,茶水缓缓流入杯中。热气在水流的作用下,慢慢的向上、向外扩散,缕缕茶香随着轻轻的水汽,淡淡地飘了过来。
一片茶叶轻轻的,一滴水柔柔的,一丝茶香淡淡的。这“轻”、这“柔”、这“淡”,成了我永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