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住在距城市很远的地方,当然还是那座城市,只不过城里人早已把那里遗忘,他们兴高采烈地拥挤在繁华地带,享受着现代生活带来的种种好处,也享受着由于过分享受而带来的种种疾病。母亲说:“你们不要忘了,我们的地里还长着庄稼呢。”
母亲总爱把城里的一切当作反面教材,她说:“你们看看,城里人把自己住的地方建得像鸽笼,一层一层地住得那么高,哪有咱们农村的院子好。”
母亲还说:“你们就是能折腾,好好的白菜,非要包上保鲜膜,一顿吃不完还要放进冰箱,以为那样就能保住营养。其实,最好的营养都让你们在折腾中流失了,还不如咱们农村的地窖,冬天把白菜放进去,春天拿出来,还是一样水灵灵的。”
母亲对土地和庄稼的感情是深入骨髓的。她总说,人不能忘本。
入冬以后,母亲最惦记的就是地里的那些白菜。她隔三差五地就要去地里看看。虽然那些白菜还站在地里,但母亲早已在心中为它们安排好了去处。哪几棵给二儿子,哪几棵给三儿子,哪几棵送给城里的亲戚,母亲都计划得停停当当。
我们兄弟几个都早已成家立业,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但母亲总是说,你们在外面再风光,也别忘了家里还有几间房。
我们当然知道母亲说的“家里”是什么意思,那不仅是指她居住的房子,还包括她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生长的庄稼。
天气越来越冷,地里的白菜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母亲开始忙着往家里收拾白菜了。其实,现在早已不是当年那种物资匮乏的年代,冬天的蔬菜市场上,各种新鲜的蔬菜应有尽有。但母亲还是坚持每年冬天都要储存一些白菜。她说:“这样心里才踏实。”
母亲储存白菜的方法很原始,也很有效。她先在地里把白菜一棵一棵地拔起来,去掉外面的老叶和泥土,然后用绳子把它们捆成一大捆,最后再整整齐齐地码进地窖里。
地窖是父亲在世时挖的,位于院子的一角,很深,也很宽敞。地窖的口小肚大,像个倒立的葫芦。母亲每次下地窖都要拿一个手电筒,还要让我们兄弟中的一个跟着下去,说是怕她一个人在里面出了事没人知道。
其实,母亲的身体一直很硬朗,她在地窖里储存的白菜也总是能完好无损地保存到第二年春天。
春天来临的时候,母亲会打开地窖,把里面的白菜一捆一捆地拿出来,再一棵一棵地码到院子里。那些白菜经过一个冬天的储藏,变得更加水灵,更加鲜嫩。
母亲总是用白菜做出各种美味的菜肴,让我们大快朵颐。她说:“白菜是百菜之王,多吃白菜对身体有好处。”
我们知道,母亲储存的不仅仅是白菜,还有她对土地和庄稼的深情厚意,以及她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每次从城里回到乡下,看到母亲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母亲用自己的双手在土地上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她用自己的方式储存着生活的希望和美好。
时光匆匆,转眼间,母亲已离开我们多年。每当我品尝到白菜的清香,心中总会涌起无尽的思念,仿佛看见母亲在田间劳作的身影,听见她亲切地呼唤我的名字。眼泪,便在这样的回忆中无声地滑落。
母亲的白菜情结,早已成为我心中永恒的风景。她不仅教会了我们如何种植、储存白菜,更传递了她对土地、对生活的热爱和坚守。如今,每当我在城市的喧嚣中感到疲惫,总会想起母亲和那些绿油油的白菜,它们像一盏明灯,照亮我前行的道路,让我不忘初心,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