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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峰:故乡的麦场

作者:两毛钱   发表于:
浏览:28次    字数:3090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8篇,  月稿:0

  好久没有回老家了,前段时间回村里,老院荒草杂芜,落叶满地,灰喜鹊盘桓枝头,小松鼠惊恐地跳上墙头,看到没有危险,便蹲在墙头上不走了,还不时翘起蓬松的尾巴。

  拿出工具,开始清理院子,虽说无人居住,但任其荒芜总是于心不忍,于是抽个空闲,清理一下曾经留下美好回忆的老院。这样的场景一年总要有个一两次,之前是和老父亲,最近几年,父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起先还能举起镢头,担起箩筐,如今走路也不稳当,这种体力活就不让他做了。

  忙活了快一个上午,只清理了大半个院子,而自己早已汗流浃背,口干体乏,只好在院子门口坐下,休憩片刻。院门口正对着一块空地,原本种着一些花椒树,后来无人管理,就全部除掉了,而今让村里人今种着,不止于荒掉。

  在我小的时候,门前的空地是片打麦场,好多家连在一块儿,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打麦场的四周,散落点缀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麦秸垛。那时候,村子里家家都有耕牛,这些麦秸垛是它们一冬的草料。麦场中间是大片的空地,多半时间是村里孩子们的乐园。因为那是村里唯一的面积较大而且平整的土地。男孩子骑自行车、滚铁环、对拐(又叫斗鸡)、跳山羊,女孩子跳绳、踢瓦片、跳皮筋,总之,凡是人多的集体活动,这里肯定是不二之选。

  每年开春时,村里人就开始着手整理麦场,先是用䦆头把麦场的土松一遍,然后等着下场春雨好碾场。有时候天公作美,刚松土没几天,赶上下雨,等雨停后地面半干不干时,村里的叔伯们就开始忙活了。但有时候遇上春旱,一春都不下雨,眼看麦子拔穗、扬花、灌浆,可老天就是不洒一点泪,这可急坏了村里的人们,于是就套上牛车,去沟底的河里拉水泼场,总不至于麦子熟了,麦场拾掇不出来。

  他们先用麦糠在地面上洒上薄薄的一层,然后把老牛套上,拉着碌碌,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扬着鞭,一圈一圈地开始碾场。听大人们说,碾场前洒上麦糠,是为了增加粘性,防止表面松土。套老牛是因为老牛性子稳,不急不躁,碾出的麦场更加平整。如果麦场能碾上三五回,就好比铁板一块,一年的麦收肯定都不成问题。这些看似简单的劳作,其中的学问可真不少,正所谓劳动才是最好的教育,不比如今的学生,在书本里学劳动,在课堂上说劳作,实在是隔靴搔痒、贻笑大方。

  刚碾好的麦场,平平整整,一片空旷,走上去,感觉心里都是踏实的。孩子们在麦场上奔跑、玩耍,欢笑声久久回荡。大人们也喜欢聚在麦场,畅想着麦子的收成,满心地欢喜和幸福。

  进入六月份,家家户户陆续开始收割麦子。牛车一趟趟把麦子从地里拉回来,堆在麦场边上,一个个小山丘似的。有时候为了防止下雨,还得用塑料篷布盖着,放眼麦场,这儿一堆,哪儿一垛,一时间偌大的麦场变得狭小拥挤起来。

  等到一块地的麦子都拉回来了,而另外一块的麦子还没完全熟透,一家人就回把打麦机推出来,准备打麦子。打麦一般会选择晚上,因为晚上凉快,时间长,能一鼓作气把一垛麦子打完。有时候凑巧几家都争着打,就只好轮班了,挨到啥时候是啥时候。

  我最喜欢的是晚上打麦子了,不用顶着毒辣的日头爷。如果能赶上有月亮的晚上,打麦则更加惬意。吃过晚饭,父亲先把灯泡扯上,用衩把插到麦垛旁边,整个麦场亮堂堂的。飞蛾和虫子在灯下飞来飞去,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父亲又把打麦机组装好,接好电线,试试马力,就招呼着一家人开始打麦。打麦需要几个人互相配合,这样效率更高。一般父亲站在打麦机的箕斗处,负责往打麦机里撺麦子,母亲负责把麦垛上的麦子运到父亲手边。姐姐在出草口负责把脱粒后的麦秆挑到场边堆起来。而我则负责最轻松的工作——铲麦籽,就是用木锨把打麦机下面的麦籽铲出来,堆在一旁。

  打麦开始了,一家人各司其职,忙得热火朝天。父亲的活最为要紧,也最危险,他准确的把麦秆往打麦机里送,太多了机器容易噎住,太少了机器空转,浪费电。母亲则不停的把麦捆运到父亲手边,一次次弯腰起身,比父亲丝毫不轻松。打麦的进度快了,我和姐姐的压力就增加了,不断吐出的麦秆一会就堆成大堆,姐姐不断用木杈往远处推,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我用木铲一锨一锨把麦籽铲除,一会儿也是胳膊酸困,浑身没劲。有时候打上一阵子,父亲会让打麦机停下来,帮姐姐挑麦秆,然后重新调整打麦机的位置,让它离麦垛更近点,节省点体力。每次歇息时,我困乏地倒在麦堆上,一动也不动。每次打麦,几乎都要持续一两个小时,有时甚至更长。往往结束,已经是深夜,抬头满天星光,看看每个人的头上、脸上、衣服上全都是麦灰,鼻子里、嘴里也是发痒难受。父亲母亲还在忙着清理场子,我和姐姐则倒在麦堆上呼呼呼大睡起来,叫也叫不起。

  麦收那段时间,整个麦场从早到晚每天人来不绝,运麦子的、打麦的、扬场的,每个人都紧张而忙碌,但脸上都又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牛儿的哞叫声、人们的欢笑声、打麦机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欢快的劳动赞歌。

  那时候家家都有地,自留田、垦荒地,谁家地多就代表谁家富有。因此,从麦收开始到全部结束,陆陆续续要拉扯快一个月。那时候,学校里有麦假,家家的学生娃子都要抵上半个劳动力,因此整个麦假期间,割麦、拉麦、打麦、晒麦的活,几乎样样都得干。一个假期下来,个个晒的黑不溜秋的,但都健壮了不少。

  麦子收完、打完、晒干之后,就剩最后一道工序——堆麦秸垛。先把所有的麦秆重新过次打麦机,主要是让麦秆更碎点,另外还可以把没有脱粒净的麦子打出来。二次处理过的麦秆没有那么长,变得更加细碎了。要把麦秆垛起来,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需要十几个大人共同完成。每到这个时候,父亲提前给左邻右舍的叔伯们说好时间,大家人手一杆木杈,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一般是先堆个圆型的底,差不多一米多高,挑个有经验的上去,站在中央,把挑上来的麦秆打散、摊匀、踩实,然后一层一层往上起。堆到大约三四米高度,村里几个老把式开始收型,用手齐刷刷地把四周多余的麦秆扯掉,一圈下来,基本成型,往往都是下面略细、上面略粗。其他人继续往上挑,这时候就需要技术和力量了,一般都是背靠麦秸垛,蹬腿起腰,然后顺势翻挑,一挑麦秆就稳稳当当的落到顶上。上面的人用木杈一点点收紧,把四面八方的麦秆挑上来的麦秆踩在脚下,渐渐隆起。一会儿功夫,一座小山似的麦秸垛就基本完工了。下面的人搬来梯子,接上面的人下来,再把剩下的麦秆翻挑上去,四周再用木杈拍实,终于大功告成。堆好的麦秸垛,后期还要用荆条苫盖,再抹上泥巴,离地一米也抹上泥巴,是为了防止下雨,不过这些都是主家自己的事情了。

  家里面,母亲也在紧锣密鼓地忙活着准备饭菜,大娘、婶子们也来帮忙。一般会准备一好几样菜,有荤有素,凉热搭配,什么蒜苔肉丝、洋葱炒肉、炒土豆丝、调黄瓜、白糖西红柿、调变蛋……大致就这几样菜吧。吃的是刚出笼的白蒸馍,喝的是绿豆汤或者白面鸡蛋汤。这些菜在现在看来,着实算不得什么,但在当时却似美味佳肴。大人们享受美食,小孩们也跟着享福,一个院子的人无不欢欣愉悦,有点类似庆祝丰收的感觉。我也不知道其他村庄有没有这样的习俗,那时的情景清晰地刻印在自己的脑海深处。

  麦收过后,麦场沉寂下来,人们又开始忙活地里的秋庄稼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麦垛分散四周,点缀了乡村的风景。

  后来,有了收割机,人们都在地头收获麦子,再也不用运回到麦场打麦了,往日热闹繁华的麦场也派不上用场了。再后来,村里人干脆把麦场恢复耕地,种上了庄稼,麦场成了历史,成了永远的回忆。

  如今,站在曾经的麦场边上,一件件往事浮现眼前,一幕幕情景如在昨日。时代在发展,往事早已随风飘散,只有在回忆中去品味打麦场上的劳动场景,回忆曾经哭过、笑过、苦过、累过、甜过的美好时光……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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