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山的日出,照射着昆亭的晨雾,村庄从朦胧中醒来,人们开始一天的忙碌。昆亭,离宁波50公里,东西北三面环山,南面向海。有昆山和亭山,因此取名昆亭。据传,是南宋的文天祥后裔,元朝逃难于此。家谱总序和又序为文天祥和方孝孺撰写,文笔流畅,简洁精炼。如考证属实,堪称文物。
我出生在昆亭北面的王家麓村,与昆亭就隔一条大岭。儿时不懂事,那个寒冷的冬天,因找妈妈,黄昏走失在昆亭大岭上。上车门那对好心的夫妻将我抱回家,喂红糖粥,躺火柜暖身,救我一条小命。这件事,我在2024年6月23日《冬歌文苑》上发表的《悠悠故乡情》里,做了详尽的诉说,不再赘述。
这对救我小命的夫妻,我曾经去寻访过好几次,一直至今,我离开故乡已50年了,再也没有找到。内心那种感觉,是很难表达清楚的。我的青少年,是在故乡渡过的。对于昆亭,记忆深刻的是两句话:圣山庙里看戏,拦树(瑞)桥头尝鲜。圣山庙,位于村庄上方,我们翻越昆亭大岭,经常到庙里看戏。那时候文化娱乐单调,看戏前有三次闹场,吊观众的胃口,有点像鲁迅笔下的社戏,已经是美美的文化娱乐大餐了。拦瑞桥头尝鲜,在村庄的下端。那儿有很多从海上刚刚打捞起的鱼虾蟹,我家隔壁的士相公公和婆婆,隔三差五到那买海鲜。他家儿女在上海工作,每月寄老俩口零花钱。夏天的傍晚,小桌子小椅子一摆,几碟海鲜端将上桌。老俩口好个酒,杯盏一碰,喝的虽是散装地瓜烧酒,那酒香飘逸而来,不亚于现在百十块钱的瓶装酒。这些,大概就是我青少年时代对昆亭的印象和记忆了。
如今,经过几十年的新农村建设,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要是春天到昆亭,一定要上山去欣赏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侄子带我从上车门行走,横山岗、炮台岗、扫箕塔岗,赏山杜鹃花。山岗上,云漫雾飘,仙气袅袅。漫步林间,看阳光穿透云雾,洒在杜鹃花海,粉红色,紫红色花朵,含露欲滴。一陈微风吹拂,水珠闪光滚落,花朵略有颤动。山岗上,杜鹃花矮小,枝叶稀疏,唯有花朵,一簇簇相拥而开,景色迷人。山岗下,高大的杜鹃花,一片片,一坡坡,叶茂花红,随风摆动着,像浪花一样,一浪浪翻腾着。这是大自然赐予的绝美画卷,把诗和远方,写意在一道道山岗。真乃野趣横生,人少景美,回味无穷。
大善若水。昆亭村,有一条近3000米长的大溪坑,贯穿整个村庄。夏天,这是避暑绝佳的去处。它从大岙山涓涓流出,泉水清澈,一路纳入小溪,汇集成大溪坑。沿途风光旖旎,一路爽心悦目。溪水欢歌,漫过堤坝,穿过拱形石桥,绕进村庄,在石渠道里流淌。两边铺有青石板埠头,供村妇洗衣洗菜。时有声声捣衣声响起,村寨更静了。那水,时急时缓,时方时圆,一会儿碧绿,一会儿淡红,流经的环境、形状、光线色彩不同,它就形成不同的形状和色彩。溪水,一直从拦瑞桥头流出入海。我们小时候,村民大多没啥文化,把好端端的拦瑞桥头,口误为拦树桥头。这桥,很神奇,过去,无论溪坑水大水小,人掉下去,都能安然无恙。至今,拦瑞桥头海鲜依旧,我家隔壁的叔叔嬏嬏,不喜欢去柴桥菜市场,他们说:拦瑞桥头的海鲜,既便宜,又新鲜。
到了秋天,层林尽染,红枫、银杏,野菊花,香飘山坡梯田。红枫,枫情万种,笑逐颜开。在大雁过后,它们打开心灵的窗户,用优美的舞姿,跳跃在山坡林间,晚霞般绚烂。银杏、从远古走来,被尊称树王,是中国的国树,东方文明的圣者。它那金灿灿的叶片纷纷落地时,便是满村黄金甲的最美时光。野菊花,虽然矮小,默默无闻地开放在山坡。你若有心,釆摘制茶,菊香浓郁。入口,略有淡淡的苦味,却能清热解毒,降低血压。昆亭,有我同年入伍的战友,他们是刘伦、刘永吉、刘建明、刘国平。我喝过其中一位母亲带给儿子,即我战友的菊花茶,那味儿,野香满满。与他们在一起,开口先是滑,代表见面惊喜而开心。言语中,不停带出滑、滑、滑,那是昆亭方言必须有的海腥味。也许,在海边的泥涂上,划板比拔涉更溜滑轻松,心中便有了滑的渴望。昆亭村,5.6千号人,基本上姓刘,他们喊人名,重来不带姓,外来的老师也这么喊学生。我试着不带姓喊人名,感觉非常好,与人密切了,关系拉近了。至今,我还受用着。这次到昆亭,我没敢惊动他们,来去太匆匆也。
冬天,最好去农家乐尝尝海鲜大餐。首先,下过霜雪后,鱼头会变软,味道鲜美,我对此情有独钟。当然,各种海鲜,到了冬季,蛋白质肥厚,味道会更加鲜美。具体来说,冬蟹,红膏炝蟹,肉肥厚,膏鲜嫩,是一丝丝透鲜的甜。昆亭人过春节,餐桌上没有红膏炝蟹,那是不算过年的。清蒸青蟹,棱子蟹,蒸10几分钟起锅,香气扑鼻,在调制好的料汁里一沾,吃得头都不抬,满口生津。生蚝,在冬季,肉厚细腻,达到美味高峰,口感爽脆,营养丰富。乌贼、鱿鱼,制成铁板烧烤,滋滋冒烟,肉厚味甜。香烤海瓜子,端出来滋滋滋发响,声音吊起食欲,干净清爽,特别适合下酒。椒盐全母皮皮虾,膏黄肉紧。透鲜带鱼炒年糕,应有尽有。
我欠昆亭恩情,用真挚的文笔偿还,也是一种美好的善良循环。近些年,昆亭获得了很多荣誉,2019年,被评为国家森林乡村。2020年,入选全国第六届文明村镇。2022年,入选浙江省3A级景区村庄……勤劳善良的昆亭人,使过去贫穷闭塞的山岙,变成现今的青山绿水,民富景美的世外桃源,于我,这是何等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