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尧的孙子大学毕业以后,在武汉一家科技公司上班。
这天,迟尧起了个大早,带上孙子喜欢吃的炸鱼块和炸花生米,搭上头班动车,赶到了武汉。
孙子上个月曾回过一趟。虽只隔了几十天时间,但迟尧却觉得像隔了几年一样!他一直认为,孙子是整个湾里最帅的伢。不但长得帅,智商也特别高。他当然也有烦心的时候。但一看到孙子,哪怕只是看到视频或者图片,他的烦恼,就会烟消云散,湾子里的一切,都会变得十分美好!就连那棵弯弯的苦楝树、那只断了尾巴的癞皮狗和那个废弃了的破石磙,都变得顺眼起来。
十点多一点,迟尧就来到了科技公司门口。站得笔直的保安说,老总说了,上班时间,没有特殊情况,外来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迟尧是个明事理守规矩的人,特别是不想给孙子抹黑,答了句“好的",便退了出来。为了打发时间,他决定去附近的公园转转。
一到公园门口,就看到一班很有档次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有个脸上有两个酒窝的人,他觉得在哪里见过。仔细一看,认定是初中同班同学邬石。
“邬石!”
“迟尧!"
叫完名字,邬石从那班人中走出,来到迟尧身边,一边紧紧地握着迟的松树皮似的手,一边热剌剌地问:“你怎么来了?"
接下来,两个已分别近六十年的同学,坐在一张椅子上,老师,同学,食堂,宿舍,考试,贴大字报,复课闹革命,结婚生子,等等等等,一通海聊。那份亲密,那份推心置腹,吸引了许多游人的目光。
“大河向东流……"邬石的手机唱了起来。接着,传来一个谦恭的男声:“邬总,车子来了,大家都在门口等着您呐。"
邬石不得不告别同窗。临分手时,互加微信,互留电话号码和居住地址。
自此以后,二人经常微信聊天。每天早晨,互致问候。
这天早晨,迟尧照例跟邬石发问候语。可滑上滑下,折腾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众人拾柴"那个网名。
第二天也是如此。
迟尧明白,邬石不跟他玩了!
为什么呢?那天见面,我说过帮孙子买房子的事,还说过帮孙女找工作的事。他一定是怕我像粑一样,粘上了他这锅米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人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大款,一个是穷得叮当响的破农民,两泡尿是尿不到一起去的,这个,是很正常的。
我自己尿我自己的。我把鱼养好,把莲籽弄好,多帮帮孙子孙女,让他们都有出息。我就不信,我们老迟家,永远都是这样灰不溜秋的!
一个星期以后,老同学陈晓山跟他发来微信,上面有个举行六十年同学会的方案。陈晓山说,你有邬石的微信,你把这个转给他,听听他的意见。
他不想再找邬石。但他曾多次提议搞个同学会。现在连这点小事都不做,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于是,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对方。
迟尧输入了邬石的电话号码,想重新加上他的微信。
按了几下以后,手机里竟然弹出个“留恋旧日时光"的网名。
原来,邬石把网名换了。
“这家伙,换了网名,也不说一声,害得我……"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了笑。